言蓝紫对安幕遮的神情本来很是期待。
然而她却错了。
想象中的惊愕并未出现,那张嘴也不曾变成任何突兀的形状。
男人的脸上只有失望与苦涩。
“我已经输了。”
以言蓝紫的自负,对于如此意料之外的反应也是怔了片刻。
安幕遮是个聪明人,还是绝顶聪明。
一个绝顶聪明之人当然可以从她力图求证的东西中推测出她的意图,但是这种认知肯定不是清晰完整的,毕竟她给出的线索并不多。
此时她还没有解决最后的问题,他却已经欣然认输了。
“你知道我要找代王询问什么问题?”
“我知道,而且这个问题应该也是我曾经询问过的。”
只有同样的疑惑,才会询问相同的问题。
言蓝紫更加疑惑了,事实证明,在最初,或许他们的探查方向是一致的,但是到了后面,在案情解析上面,他们已经分道扬镳了。
难道他们最终还是回到了同一个点上。
言蓝紫提议道:“各自写下自己的线索如何?”
安幕遮道:“也行,虽然希望渺茫,或许是我想错了也不一定。”
片刻之后,两张写有字迹的纸张呈现在两人之间。
“应如泽并不是被劫持。”
“应如泽策划了这场劫持。”
虽然在字面上存在着稍许差异,但是彼此对望的两人心知肚明,他们的答案是相同的。
看着言言蓝紫纸张上的字迹,安幕遮脸上的沮丧稍稍褪去:“看着你的字,我的心情顿时好多了,原来你也有如此不擅长的一面。”
言蓝紫看了看对方隽秀的字体,再看了看自己惨目忍睹的毛笔字,也不作计较,胜利者自然要有胜利者的大度,而她也的确是真的不擅长毛笔字。
令她好奇的是,安幕遮到底是怎么和他回到一个点上来的。
只是她尚未来得及发问,安幕遮已经率先开口。
“在开始的时候,你明明已经错过了一些关键,到最后,你是怎么怀疑上应如泽的?”
凡事,总要有个先来后到,言蓝紫按捺下疑惑,从囊中取出两条发丝道:“其实这应该感谢你,还有那个中途路过的捕快,如果没有他,虽然我最终还是能够发现事实,但是时间上,肯定快不过你,那么输的人,就会变成是我。”
“你是在给我台阶下吗?运气有时候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安幕遮坦然道,“不过,这两条头发到底意味着什么,我并不明白。”
言蓝紫双手各握一条发丝道:“这其中一条是在那时你抱着我的时候,我在马车上座驾的位置找到的,而另外一条则是我之后在应如泽的床榻上找出来的,你来仔细看看这两条发丝,看看有什么发现没有?”
安幕遮贴近发丝,细细审视了一番之后道:“这两条发丝粗细相近,而且色泽都有些偏黄。”
男子突然之间恍然大悟道:“我终于弄明白了,这两条头发都是应如泽身上掉落的,在你的推断里面,如果应如泽是被劫持的,那么他的头发就不可能出现在那个位置,你一系列的求证,都是为了确认这跟发丝是那日应如泽掉落的。而不是他之前掉落或者他人掉落的。”
“正是如此。第一种可能你查证过了,而第二种我也得到了证实,发色偏黄,一般而言是体内缺锌,刑部的捕快之中没有一人有这个迹象。”
“锌?什么东西?”
“没有什么,师门传承的一种说法而已。”
“并非我输的不甘心,虽然你这样的说法的确有些道理,但是仅仅凭借这个头发就得出这样的结论,似乎有些草率了吧?”
“我的推断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根头发,这根发丝只是破除迷障的钥匙而已。”言蓝紫笑道,然后将最初的论断与车厢之内呈现的不合理也说了一遍。
安幕遮体会了一番,才缓缓开口道:“于细微处见真章,虽然说我也懂,不过离你这种程度,还是有所不及,那根发丝的所在,的确是破障的点睛之笔,我自问,如果我不是早就有所得的话,就算我发现了这根发丝,也不能在几个呼吸之间就推测出这种可能,最大的可能也是想当然的误以为应如泽平素掉落而忽略过去。这一次,我输的心服口服。我,的确不如你。”
“不,你并没有不如我,你输的只是经历,类似的事情,我曾经见识过,所以才会在第一时间想到这种可能。”
“虽说你赢了,不过你真的要在我面前说这种老气横秋之话,我今天二十有七,而你,还尚不及二十,论经历,我比你只多不少吧。”
“那可未必,书中自有千里路,书中自有万般事。”
“若是如此,那本书籍,我可真的要好生读读。”
“可惜了,那书被我不慎丢失了,不过书中大概,皆在我脑海之中,寻得空隙,我默录一本相送于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尚不足二十?我好像从未说过自己的年岁吧?”
“这个,既然说开了,我也就不藏掖了。令妹言灵药的事情,牵涉神鬼之说,敬思既然不愿细说,我也不好勉强。不知其中概况,我也无法裁断是非。但是无论如何,胜男总是有错的,她武艺不俗,你不谙武艺,可是事情却演变到让你受这种烧伤之苦的地步,这一点,再怎么样的理由也难辞其咎。我不奢望你能无视此事,只求你不记恨太深。”
言蓝紫心下狂笑,没有想到她与安敬思准备的说辞,第一个欺骗的对象竟然会是安幕遮,表面上自然是脸色一沉,很是不屑的“哼”了一声。
虽然心中情绪有异,但这声冷哼倒一点不假。
安幕遮无奈摇了摇头道:“你也莫生我气,这些话,我只说一次,以后断然不会再提。还有,花自在的天蟒九变,如果胜男拿不到手的话,我会亲自找他一趟。”
言蓝紫被勾起兴趣道:“那你去的话,成算能有几分?”
“大概能多上两层左右吧。”
“据之前你和代王之间的交谈来看,代王似乎比你武艺更高,那他去的话,胜算不是更高?”
安幕遮先是点头,继而摇头道:“如果敬思去的话,连一层的机会也没有。花自在这人,性情最是恃强凌弱,对上敬思,怕是直接拔腿就走,以他的身法,若铁了心要走,天下中能赶上他的可以说是凤毛菱角。而我,与花自在应该在仲伯之间,他奈何不了我,我也未必能奈何的了他,胜负还看天意。”
“照你所说,厉胜男此行岂不是有危险。”
“那倒不至于,胜男与敬思一样,习得都是厉大元帅的九天十地惟我独霸神功,拼生死之际,所向披靡。花自在败她容易,留下她却是难之又难,其实胜男的胜算也正是在此处,花自在淫邪成性,胜男生的英姿煞爽,他肯定会生出觊觎之心,他越是想留下胜男,越是让胜男有可胜之机。”
一想到恢复容貌之事变得如此困难重重,被安幕遮口中所提到的武学所勾起的兴致也顿然消退了。
言蓝紫漠然点了点头,语锋一转:“罢了,不说这些了,现在轮到我来问了,你是怎么发现应如泽策划了这场劫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