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越的声线穿越过空寂的船舱,穿透远古到至今的时光,在隔了数不清的时间后,再一次响彻阿奎那的耳膜。
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是神殿教宗的那些年,腐朽落后的人类,残余的魔族和魔族后裔混杂的那个时代,他经常在一个幽静的小屋里,面见这位神秘而强大的人。
用面见这个词很庄严,但是他面对这个人就是这么庄严的一个场景。
作为那个时代的教会领袖,在神明的信誉极高的时期,他比人类的首领呼声更高,只是面对这个人时,呼声再高的人也只能臣服。
“真是好久不见了。”阿奎那从座位上站起来,眯着眼睛,做出恭敬的动作,“夏凡阁下。”
“我还记得你。”夏凡看着他,淡淡说道。
“不甚荣幸。”阿奎那一脸光荣地笑道。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少年这句话是一件多么奢侈的殊荣,对于一个睡醒就会把整个世界忘掉的人,你还能出现在他的记忆里,多难得。
“夏凡?”离央看到他,惊了惊,跑到他身边,“你没事了吗?还晕吗?什么时候醒的?”
夏凡看着她皱起的眉毛,浅浅一笑,伸手揉揉她的眉心,“没事,睡饱了。”
“你倒是享受,我们累死累活的时候,你睡得香甜,没事的时候就醒过来。”离央确定他没事后,就开始说教了,“你未免太会选时间了吧?”
“你们还活着,这就好了。”夏凡无视她的责备,挠挠头,“妈妈你和我身上有契约,你出事的时候,我会知道的。”
“契约?”离央瞪着他,“什么时候定的?”
“妈妈……?”阿奎那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听错了!”离央果断开口,然后一掌拍了夏凡一下,“不要叫这个称呼,直接叫名字!”
“知道了,妈妈。”
“你听得懂人话吗?”
“听得懂。”
“……”
少年的苏醒改变了幽灵船的气氛,原本很僵硬的气氛变得舒坦,似乎所有人都放下了警戒和不安,有他在场的地方,即使是地狱,也没有人会担心会死。
拥有绝对强大力量的人,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成为精神支柱。
接下来的会话就像是贵族们的下午茶时间一样,法利依然是主位上的王者,夏凡坐在离央身边,列威已经吃完了,放下刀叉,代替红发女孩给夏凡倒茶。
没有任何话题,光是这个行动就花费了众人许多精力。
离央把阿奎那交托的那份羊皮卷收回收纳袋里,系好袋子后,离央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先生,希布阁下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吗?比如某种文字碎片,像是预言一样。”
“预言……”阿奎那脸色一暗,呢喃了一句。“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预言,我只知道神明曾经在神殿的‘光明’呈现过一则预言,可惜那时候,我已经不是教宗了。”
法利喝了一口红茶,沉着脸没有说话,本来他自动隔除在话题之外,但是不知为何有一束目光突然锁定在他身上,他抬起头,就看到夏凡银色的瞳游离在他脸上。
法利一愣,对他抿嘴笑了笑。
夏凡也没有说什么,无神地把头偏开了。
半响,他指着法利问道,“这个家伙是谁?”
“……”众人。
“你不记得了?”离央惊讶地看着他。
“他我也不记得了。”夏凡又指着列威。
法利无语地叹了口气。原来他盯着自己看不是发现了什么,而是探究他的身份……
“阁下,我是列威。”列威对于自己被人瞬间遗忘很淡定地接受了。“我是离央小姐的随身武士。”
“哦,五级武士。”夏凡记起了列威的等级。
“他是法利,呤游诗人。”离央指着法利说。
夏凡又点点头,“哦,傻二缺。”
“……”
众人对于少年奇怪的记忆方式很是无奈,除了已经习惯了的阿奎那,其他人都默默了一下。
阿奎那想起自己多年前被少年取过的很多碉堡的外号,无奈地笑了笑。
就像是教导认字的小孩认识简单的文字一样,离央一一给夏凡接受了所有人,包括法利兜里那只白老鼠。
船舱里的晚餐,就在这样一阵无语中结束了。
晚霞褪去,黑色浓艳地在天穹中挥洒,大海上的星空很美丽,就像是伸手便可以触及到梵天的星晨一样。
游轮在海上航行了一天一夜,渐渐靠近了大海中心那个令人恐惧的地狱。
直到这时,游轮的船长才意识到自己的船开错了方向,“调头!调头,你们傻了吗?怎么开到这个地方?”
舵手很无辜,“船长,船是自动按照路线来开的,这个路线还是你设计的,没有任何偏差。”
“胡扯!我怎么可能设计出开进这个海域的路线,见鬼!那个魔法仪器坏掉了!”船长挥舞着拐杖说道。“快回头,开进去就不得了了!”
无经验的水手不知道船长为什么对前方的海域那么恐惧,不过还是服从指令,调动了。船舵。
但奇怪的是,船的方向并没有改变,依然朝着那个黑暗的方向前进。
“怎么回事?舵也坏了?”船长心里一凉,脸都黑了。
“无法控制。”水手简介地报告道。
“开什么玩笑,如果离不开这个海域,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维修员!叫维修员过来!”船长看着那方黑暗的地方,脸色苍白。
船内一片混乱,夹板上的人们却依然惬意地享受夜风,欣赏星空。
在宽阔的夹板的一角,牧师正躺在木质折椅上悠闲地喝着饮料,大概是享受到了在那个穷苦的小乡无法享受的待遇,或是马上可以见到那群神秘的奇葩队伍,牧师看起来心情很好。尽管他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女孩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身后,没有出声。
“玩得开心吗?沙沙?”他开口问。
“拉斐尔,停下。”女孩回应他的话,但是牛头不搭马嘴。她从来不主动说话,都是牧师开口,她才说出自己想说的话,不管这些话多重要。
“怎么了?”女孩一天之内变化无穷的态度让牧师很疑惑。
“不知道,但是事情有点变故了。所有获取的信息都在警告我,停下,不要靠近那里。”沙沙看着他的眼睛,无神地开口。“拉斐尔,这是警告。”
牧师抚了抚额间柔软的金发,眉毛又皱了一下。“警告啊……真麻烦,有什么东西,连神都敢警告啊?”
女孩没有回答他,安静地站在后边。因为她知道她没有必要说话了,牧师已经解除了对这首船的控制。
船舱里的水手还在尝试着转舵拐弯,在他旋转了三百六十度后,船突然动了。
极速的航行和高度的旋转,瞬间把船上所有的客人带入昏天暗地的漩涡里,船头像一把银色的大锤横扫过大海,海浪咆哮了起来,游客们尖叫了起来,恐慌和混乱倾潮而来,甚至有人被甩出了游轮。
在一片混乱和惨叫中,驶向黑暗的游轮渐渐远离了那个浓雾里的世界,和隐藏在浓雾中的那艘幽灵船渐驱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