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有人问过,若有朝一日,你可愿封剑与我寻一处世外古道处,草屋粗茶,日起东山头你我出门耕作,日落替我采回繁花朵朵,篱门半掩,在星河之下数星空点点.........
不知从何时起,江玉白脑子里总会冒出这样的念想,半夜从梦中惊醒,冷汗直流,那美丽而熟悉的面孔带给他的不仅仅是追忆,更多的是他醒转过来之后,撕心裂肺的痛楚。他从未忘记师姐对自己说过的这些话,她的梦想仅仅只是想与自己安稳度日罢了,可是为什么当初她说这话的时候自己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呢?我好恨,好恨自己,心里角落里藏着的那份仗剑天下的私心为何在那时作祟?好悔恨。
但无论怎么想,怎么恨,也无济于事。
“玉白,你今日为何不去做早课呀?”一个甜美却十分温柔的声音在江玉白身后响起,他听到之后,身子一震,缓缓的转过脸。
“沈师姐.......”
“不是与你说了么,别叫师姐,这样显得些生分,还是如往常一般叫我月儿吧,虽然入门比你早,但你好歹也比我大上几月。”
“好吧,月儿,你怎么会在这?”
“这应该是我来问你吧?你怎么没有去做早课,反而在无过崖面壁?”
江玉白觉得有些羞愧,不敢面对沈月的视线,她眼眸里越温柔,他越羞愧。
“昨夜........昨夜......”
“昨夜怎么了?昨夜你不是值守大殿么?”
“是了,哎....好吧,与你说吧,昨夜值守之时偷偷的打了个盹,结果被师傅巡视发现,所以被狠狠的责罚了一通。”
“噗嗤.......”
“就知道.....就知道你会笑我。”
“好了,是我过错,不该笑你的,但是你还真是懒鬼,值夜也敢偷懒,若我是师傅我定不会简单的让你在无过崖思过,我会让你去清扫茅厕......”
“月儿!你是来落井下石的吧?你若是来落井下石的话还是走吧,我不想理你.......哼。”
“要我走呀?好呀,我还心心念念的想某人有没有东西吃,会不会饿着,结果那人倒好,直接说不想见我,真是伤人心思啊,既然你说了,那我就走咯........”
“啊,月儿,我错了,是我不该这样说的,你别生气别生气,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吃吃吃,你只知道吃,谢都不先谢我。”她虽然嘴上责难他,但还是将身后的篮子拿了出来。
“嘻嘻,还是月儿对我好,哇,玉米棒子啊。”
“怎么样?香吗?我自己蒸的呢。”
“嗯,还是热气腾腾的呢,月儿还真是贤惠,若谁娶了你乃是三世修来的福气。”江玉白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自顾自的吃了起来,看上去他确实是饿了好久。
沈月微微皱眉,但没有说话,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人。
“玉白,你可有什么梦想?”
“嗯?啊,梦想啊?嗯,我觉得我既已经入三清,自当勤苦修行,争取早日修得大道,唔.....这应该就是我的梦想了吧,男儿当是如此。”
“大道?大道修来做什么用呢?”沈月小声的呢喃说。
“玉白,你就没有想过,娶一位你爱的人,在那世外桃源之处安然度过此生?”
“唔......我爱的人......我爱的人就是月儿你呀,你看我饿了一晚上,就你记得我还没吃东西,哪里像其他师兄似的,从来不会记着我......”江玉白大大咧咧的与她开玩笑。
“不正经。”沈月一听脸上迅速泛起红晕,可眼前之人却埋头消灭这手里的玉米棒子。
“那月儿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呀........我倒是想寻一人,与我一起封剑,在那世外古道处建一座小草屋,木篱笆,院子里栽种桃花,每每到了花开时,在树下饮一杯热茶,早起农耕,日落与他躺在星空下,与我一同数那繁星点点,就这样一同共华发。”沈月说这番话的时候她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江月白身上。
“哇,不知是谁有那么好命,能与月儿过那般神仙眷侣一般的生活。”
沈月没有那番扭捏态,她落落大方的问了这么一句。
“你呢?你不想么?”
江玉白一愣。
直到此刻,江玉白才明白自己的师姐口中话语的意思,以往虽说师姐对自己百般的照顾,他也只是以为这是出自同门师姐的关照而已,他远远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如此回想来,师姐对自己确实是好的过分了。
“额.......想........”他犹豫的说了这么一句,他并非不喜欢自己眼前之人,只是他那一瞬间自私的想着自己梦想罢了,语气里都带着一丝犹豫,也许仗剑天涯才是他心里所想之事。
“算了,与你开玩笑的,月儿要是嫁人了,谁来给老是犯错的江玉白送吃的呢,若是饿死了他那可就不好了。”沈月小心的收起了那份落寞,尽量的不想被他听出来。
人总是奇怪的,许多东西只有失去之后方才意识到那失去的东西对于自己来说,有多么的重要,而不论好坏那些都会成为自己挥之不去的梦魇。那些梦魇一缠绕就是一生。
而对于江玉白来说他的梦魇中的梦魇,是那个晚上。
月明星稀,无论怎样看,这样的一个夜晚都是非常宁静而祥和的,可是这样的祥和却被瓦片掉落的声音所打破。
“当啷。”声音格外清脆。
沈月原本被师傅叫唤了去,入夜很晚之后才准备回屋休息,但这样的声音她无论如何也没法忽略。
“谁!大胆妖人,竟敢来我三清撒野!”话不多说,提剑便追了上去。
江月白原是休息的,今日不用值夜,他在院里打着坐,忽然两道身影从他身前掠过。
“咦?那不是月儿么?这么晚了不睡,在房顶跳来跳去做什么?”江玉白一脸疑惑,但他并没有太过在意,他仅仅以为自己的这个师姐即使夜里也在苦修罢了,直到门派警钟响起时,他方才意识到,原来月儿是去追贼人去了,想到这里他抓上长剑,向着刚刚的方向追了去。
他御剑一路追到了一处断崖处,但两人的踪影早已没有了,他只能降了下来,四下的搜索。
天色已经漆黑,四周也没有两人踪迹,甚至连打斗的身影也没有听见,一想到这里,他一反常态的急了,心下很是慌张,深怕自己去晚了,她遭遇不测,但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反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不,不会,月儿不会有事,她那般机灵,若是打不过跑也是跑的掉的。”他心想。
忽然,远处一道光柱冲天,这明显是有人打斗的迹象,这道光柱即便是数里之外也能够看见,江玉白也不例外,他立马向着那个方向飞去。
当他电光火石间赶到战场之时,战局却在瞬毫之间发生了变化,一切都来不及了。
江玉白与沈月视线相对,她眼眸里温柔与遗憾一并,她凝望着自己一直喜欢着陪伴着的那张脸,嘴角微微泛起一丝微笑,对着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风,肆意的吹,将她的发吹乱,所有的话全部凝结在那个眼神里。
可那个眼神也是他们最后的凝视。
一柄长剑刺入沈月的胸膛,鲜红喷涌而出,身子无力的向身后的崖壁倒去。
“对....对不起了,玉白,只有......来生了....”
江玉白喘着粗气,从床上坐起,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裳,他睁开眼,四周只是漆黑,房间里除了他喘着粗气的声音之外,没有其他,他意识过来,原来是梦,那个出现千百回的梦,房间里的檀香并没有让他安定下来,他使劲的撰着拳头,指甲深入肉中,粘热的液体从手掌传来,他并没有感觉到痛。
他忘记不了那一份仇恨,他哪里冒出了那个黑衣人佩戴的那块玉石,他认得。他更不会忘记黑衣人害怕身份暴露,派一群三清弟子追杀自己的事情。
他一圈打在床上,木床从中间断裂,断为两截。
“阳渊!我要你戳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