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清萍也知道她似懂非懂，也不解释。就微微眯着眼看她。
他的家没了。他的王要诛杀他。但至少此刻在这山野闺楼的一个角落，还有一盏烛台静静地为他亮着。还有个年方十六貌美如花的闺阁小姐，为他颦笑嫣然。
一念及此，他的眼神里突然有了欲望，脸色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玉莲，”他猛地抓住胡玉莲的手。“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这世上的人如何议论我，你要记住今晚我对你说的话。我以柯家的姓起誓，今生今世，我柯清萍非你不娶。你，可以弃我，我总不会放弃你的。你便是我的无涯之光。”他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过这许多情话。然后，他微微喘了一下，突然低头咬了玉莲的脖颈。那柔嫩如天鹅颈的脖子。带着恨意的吻。
他吻了她！
玉莲震惊地仓惶后退。正经夫妻从来不这样亲吻。他今夜这是怎么了！她忽然害怕起来，害怕他会做出什么不轨的事情。脖子那里疼的厉害，她手一摸，赫然有血。
玉莲的眼睛里，水光波动。
“我一定会回来娶你。”柯青萍板着脸发誓。
玉莲不理他。哭的无声无息。孱弱的肩头耸动个不停。
大唐有许多丰腴的美人。但十六岁的胡玉莲显然是另一种风格的美人，有一种即将被折断的脆弱质感。她眸子里极清极亮，水光中映射出柯青萍那张俊俏的脸。
嗤！
一声轻响。
柯青萍取出无涯剑，划破了自家的掌心。掌心处，滴滴答答流出一小摊血迹。
“玉莲，若有一天我负了你，你拿这剑来杀我。”柯青萍口气很轻，充满宠溺，脸上却有无穷无尽的悲伤。
玉莲轻声惊呼，立刻从袖子里取出丝帕，慌慌张张地替他包扎伤口。但她一向做事极慢，又怕血，手抖了半天，丝帕上沾满了他的血。伤口却仍未包扎完毕。
他借势轻轻搂过她，亲吻她一头乌云秀发。
玉莲红了脸，在他怀里慢慢低下头去。
柯青萍看着她有点发痴，倒反而开口笑了，笑得很小声，“你放心。”他又重复了一遍。
“嗯。”玉莲的声音更低，几乎听不见。
然而他听见了，也放心了。
是那些骚客们赋诗所形容的，温香软玉抱满怀。
他突然轻轻推了她一把，然后退开一步，站得更远了，灯光下的她很好看。他温柔地一笑，灯光下的他也很俊俏。恰少年，春光无限好。——只是，错过了今年的花季。
柯青萍撩起袍子，毫无预兆地跳出窗外，翩然如一只无声无息的黑夜蝙蝠。
玉莲慌忙跟到窗前，却看不见人了。
窗外都是融融的一片雨夜。雨滴忽急忽慢，打在芭蕉上，廊前铁马叮咚。
许久，玉莲分不清楚是不是自己做了个梦，烛台上的火光随着开窗的夜风忽忽摇摆。玉莲看着手中的丝帕发呆。那些血迹仍触目惊心。是梦吗？但是与那夜做的梦不一样，那天他不理她，但是今天他说话了，他让她放心。……不知为什么，她却更不放心了。
与那夜做的梦不一样，那天他不理她，但是今天他说话了，他吻了她。
与那夜做的梦不一样，那天他不理她。但是今天他说话了。他说出了那些情话。
他从来没有同她一口气说过这么多的情话！……玉莲怔怔地立在铜镜前，抚摸脖子上那处鲜红带血的吻痕，手上仍沾着他划破掌心的血。
这么多血！
胡玉莲心里莫名起了一丝冰凉的不祥预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