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已经晚了,我扑到了一面坚实又弹性十足的宽背上,这显然不是柳叶女孩的身体。丝珀尔叹着气瘫坐在地上,我等待着一场怒风怨雨的到来,大气都不敢喘,但她只是叹了口气,就再也没什么反应了,沮丧浇灭了所有的活力,我俩就这样静静地靠在一起,好像融化在黑暗里。
“唔……刚才真是对不起,我不该解开她的……”
我的声音细若游丝,不过在完全静下来的密室里还是很清晰。
“我也有错,不该和你吵,刚才被怒火占据了头脑。”
她怅然道,声音大得出奇。
我连忙用手去捂她的嘴巴,却被她捉住手腕:“没关系了,对她来说,心跳声和打雷声都是一样的。”
我默然无语,心里空荡荡的,空得像这个冰冷虚无的房间,只有她手心传递过来的温暖和脉动一点点填补着。不知何时我们已经紧紧靠在一起,此时只有彼此的肉体,才能让我们确定自己并没有消融在这片黑寂里。
渐渐地,肉体的触感和温度也消失了,接下来五感慢慢模糊,我们似乎慢慢陷进了一个无底的黑洞中,不再存在,现实世界的一切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
这些都是场梦吧,现在梦就要醒了,我有些高兴地想,醒来后我会发现自己躺在宾馆的大床上,床边还有点心和水果,拉开窗帘会有瀑布一般的阳光倾泻进来,辉煌而热烈。
我忽然醒了,不过没有床和点心,更没有阳光,只有疼痛和饥饿,丝珀尔仍然在身边。
“你刚才睡过去了。”
“对不起,我太累了。”我挣扎着坐起来,心像是落到了深不见底的海沟里。
“其实我也睡过去了,还睡得很沉,越来越沉,就像在慢慢沉入漆黑的冰洋深处一样,真是太危险了。不过在模糊中我好像听到了一些奇怪的滋滋声,于是就醒来了。”
她的感受竟然和我一样,我们是中了什么邪?
我忽然回忆起曾经的一个搭档描述过类似的感觉,那是他在北欧一个森林中,莫名地昏晕在一片草地里,要不是刚好赶上大雨倾盆而下,真不知何年何月会醒来,或许就再不会醒来了,后来他才发现是无意中吸入了一种当地名为“幽冥界”的野草的气味。
我一拍脑袋,摸索着翻出背包中的植物瓶,果然有一些已经碎裂了,散发出淡淡的味道,其中应该就有这种致人昏睡的野草。如果没记错的话,吸入少量的这种气味能够让人心跳和呼吸放慢,就像冬眠的动物一样,这样或许就能让暗杀者感受不到我们的位置!我们要不要利用它“冬眠”躲过这段饥饿的黑暗期呢?
丝珀尔也猜到了我的心思,她笑着说:“从刚才起我就没有感受到那只老鼠的任何气息和动静,刚才我发现她的力气已经小得可怜,看来她的体力已经耗尽,又受了伤,并且身无长物,大可不必担心。”
我点点头,忽然想起她刚才听到的声音。
“很像你那只扎人的棒子发出的声音,只是小得多,像一只小蚊蝇在叫。”
“那应该是电流的声音……”真是怪事。
“电!闪电吗?奥丁来救我们了吗?”丝珀尔喃喃道。
这个地方不应该出现电流的声音啊,明明都是空的,我苦苦思索,难道是,幕后的主谋们也进来了?
“喂,再来一次怎么样?”她轻轻在我耳边说道。
“来什么?”
“我再来冬眠好不好,我知道还想再听听那电流的声音,那可能是逃出这里的关键。”
“你是在开玩笑吗?迷幻类植物多少都有副作用,而且我完全不了解这种植物的成分,要是有毒性怎么办?就这样睡过去了怎么办?”
“没关系,到时候你可以叫醒我。”她的声音很坚定,“放心吧,我不会死,生命中竟然有两个大巫医作伴,我肯定是天选之女啊。”
她说得没错,我也觉得这电流声可能是解开这个房间之谜的关键,但我无论如何也不想让她去冒这种未知的风险。
但不知何时她已经抢过了我手中的草药瓶子,我马上伸手去拿,但已经晚了。
“你一定会成功,记得在阳光下叫醒我……我想满脸暖洋洋地醒过来……如果我醒不过来了,请把两件神器带给我的部落……”
她不知吸入了多少,很快就进入了休眠状态,我夺过她手中的瓶子,但这时无论怎么叫她也没用了,根据我的草药学知识,至少也要二十分钟后药效才会过去。她的心跳和呼吸变得很慢,大概十几秒钟才能感觉到一次,我连忙把手放到她的鼻孔下,那里只有一抹若有若无的游丝,最可怕的是连体温都开始下降,温暖的生命力就像流水一样从我怀中迅速崩漏,我抱紧她,拼命搓着她的皮肤,给她哈热气,全力抵抗着冰冷和死亡的侵蚀。
五分钟过去了,她的体温可能已经下降了4摄氏度,马上就要到达生命危急的边缘,但我还是没听到什么劳什子的滋滋声,满耳朵都是自己的喘息声和心跳声。
快十分钟了,她只有30度左右了,可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就算我把耳朵贴在地上也没有。
我的情绪终于崩溃了,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竟害了她,我拼命摇晃着她,把头埋进她的胸膛,一直说着“对不起”、“不要走”,悔恨和恐惧正一片片把我的精神撕碎。
就在这时,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刚抬头却又听不到了,我试着低下头,它又出现了。
正是那种滋滋的电流声,我猛得抬起头寻找来源,却又是什么也没有了,我愣了几秒钟,忽然明白过来,又把头埋入她的怀中,又有声音了,我循声摸过去,原来是那块陨铁,不但在滋滋作响,还在微微地震颤着。
我把它拿在手中,四处探寻着,声音和振动的随着晃动开始变化,原来是这样!这块陨铁里一定有很多电磁回路,可以感应到附近的电流和磁场,这有点玄乎了,不过也只能这么解释。
我慢慢找到了声音最大的方向,不过声音是稍瞬即逝,好像它也在移动!我慢慢地、轻轻地靠近它,然后突然打了上去。
只听“啪”的一声,打中了!我心里一喜,却摸到丝珀尔冷冷的身体,再一摸陨铁,夹在铁与身体之间的,是一个更冷的小球,好像还在动。我赶紧把它抓在手里,没错,它就是在移动,就像抓住了一个活着的瓢虫一样,它正使劲往手外钻,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虽然攥得很紧,但其实吓得腿都在发抖,但现在为了逃出去,什么都忍了,就算是条蛇也要攥紧了。我另一只手摸出特制的玻璃钢密封罐,把它放了进去,就听到它在里面咚咚咚地四处乱撞,我怕它破壁而出,连忙又把罐子放进了我的钢制餐盒里。
我紧紧攥住餐盒,就像攥住了希望,它的撞击声渐渐弱下来了,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吓得浑身湿透了,小腿也在抽筋。
我虚弱地坐下来,却猛地弹起来,丝珀尔呢?我竟然忘了她,刚才打到身上都没反应,她现在已经徘徊在生死边缘了。我马上翻找起吗啡,但它的瓶子和其他的药品完全一样,我咬咬牙,摸出侧包里的防潮火柴,点燃了最后五根火柴中的一根……
给她注射了吗啡,又往嘴里鼻子里塞了几种刺激性的药片,但她还是没反应,心跳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我满头大汗,只有使出最后一招了,我用斗篷包好电棍的电击头,调节到最低电压,挨住她的胸口,一下、两下,电一下,就做几下按压起搏,再做几下人工呼吸,如此反复了不知多少次,她的心脏终于砰砰地跳了起来。当她睁开眼的那一刻,我胸口的大石终于落地了,忍不住长长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