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天上午,萧十禾才在军营中醒转过来。他刚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独孤静正在收拾东西。他尝试着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如同是虚脱了一般,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气力,动个手指头都万分困难,更不要说是坐起来了。
这个时候,独孤静忙完了手头的活计,一转身看到萧十禾已经睁开了眼睛,连忙走了过来,很是喜悦的说:“师傅,你醒啦?”
萧十禾看到独孤静眉宇间淡淡的哀愁,努力的扯动嘴角笑了笑,很是吃力的对她说:“静儿,到底还是你关心我!比他们那几个家伙强多了!等我恢复了元气,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独孤静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萧十禾说的是沈睿他们几个人。于是,她撇了撇嘴,很是着恼的说:“这一天一夜,我们可是轮流守在你身边的!”
听独孤静这么一说,萧十禾心中一暖,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生动了几分。笑了一阵子,他又叹了一口气,问道:“这都一天一夜啦?外面的情况怎么样啦?”
听了这句话,独孤静眼角眉梢哀伤的神色更加的浓了,眼眶也渐渐的红了起来。通过她断断续续的讲述,萧十禾也知道了现在的情况。
昨日清晨,萧十禾昏倒了之后,敌我双方再一次在城头展开了激战。双方的人马纠缠在一起,矢炮和劲弩无法施展,洛特帝国的军队占据了数量上的优势,而烈火军这边,则个个都是精锐,兼之城头地形狭小,倒也拼得势均力敌。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朱梓国的军队从赤水关的另一侧杀出,成为了压垮烈火军的最后一根稻草。若不是将士们拼死相争,穆冬险些命丧城头。万般无奈之下,穆冬只得下令撤军。随着烈火军的撤退,敌军掩杀而出,一路之上,又有不知道多少将士成为亡魂。
好在,在这情势万分危急的关口,第九卫军终于赶到了。一番厮杀之后,两边各自收兵。烈火军的大营再次向后撤出十里,而赤水关的城防也随着朱梓国的加入越发坚固。
这一仗,一万铁骑携必胜之心千里驱驰而来,满以为凭借无尽军威,来敌一击即溃,赤水关唾手可得。不料,短短两日之内,接连两次交兵,每一次都是大败亏输。军中的士气,不可避免的低落了下来。而作为这场战争的最高指挥官,年近古稀的穆冬,更是一夜之间苍老了好几岁。
更加要命的是,据第九卫军统领雷浩声说,南阳关那边也已经交兵几次,双方互有胜负。这样一来,大军的粮草供应,不可避免的要出现问题。
听完了独孤静的讲述之后,萧十禾沉默良久,猛然挣扎着坐了起来。这样一来,他体内刚刚恢复了一点的气力又一次被消耗一空,浑身的酸痛使得他嘴唇煞白,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滚滚而落。
独孤静被吓了一跳,花容失色的嚷了起来:“师傅!你这是干什么?快躺下!”她说着,就要扶萧十禾躺下。
萧十禾咬着嘴唇用力的摇了摇头,吃力的拿起枕头放在身后靠在床上,这才哆嗦着开口说道:“静儿,去,把穆老将军请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从萧十禾那哆哆嗦嗦的声音中,独孤静分明的感觉到了一种坚持的力量。她不知道,萧十禾正在承受着怎样的疼痛,可只看他那副表情,听他那声音,独孤静就觉得痛入骨髓。由此,也不难想见萧十禾心中的那一份迫切。于是,她也不迟疑,转身跑了出去。
没有人知道萧十禾跟穆冬都说了些什么。只是,当天晚上,借着夜色的掩护,一辆马车急急的驶出了营寨,而第九卫军和剩余的一千多赤焰铁骑也随之失去了踪迹。
赤水关内,乌图穆接到斥候的探报,说是大安帝国的军队不见了。他先是一惊,接着就张狂的笑了起来:“什么精锐之师!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听了这句话,坐在一旁的朱梓国将领何冲却是面色凝重,轻轻的摇了摇头,对乌图穆说:“指挥官阁下,我与那穆冬相争十几年,大大小小还是打过几仗的。虽然说如此行事不是他的风格,可我还是担心他又在耍什么花招。还是不要轻敌,小心一点儿为妙啊!”
乌图穆收起笑容,重重的点了点头:“何将军提醒的是!若是说先前,我还真的有那么几分看不起他们。可是这一次的交锋,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国家,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不堪一击。想我一个全系魔法师,被誉为‘帝国年轻一代第一人’,不也是拿那个阴阳师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吗?”
说到这里,乌图穆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心有余悸的表情,目光却更加的锋锐。他捏了捏拳头,宣布了自己的决定:“命令斥候继续探察,无论发现任何情况,都要第一时间上报给我。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
传令兵应声而去。乌图穆与何冲相视一笑,继续享受盘中的美食。
战事焦灼,杨天的心里像是烧了一把火,怎么都睡不着。他从军二十几年,从一个无名小卒做起,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做了烈火军第七卫军的统领,何曾打过这么窝囊的仗?
他的手下,有着足足一万披甲之士。而根据斥候的探报,南阳关内的守军不过四五千人。虽说攻城不易,可要是围而不攻,保证粮草通畅,这总该不是个难事儿吧?
按照他的想法,只要南阳关内的将领不是个白痴,面对城外的一万大军,就一定会老老实实的龟缩不出。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城中的守军不但没有固守,反而依靠着手中的连环劲弩四面出击,搞得第七卫军疲惫不堪。
有那么两次,杨天几乎就杀红了眼,差点儿没下达全力攻城的命令。可是,面对着射程远远超出帝国军用手弩的利器,他不得不把这股子冲动压在了心底。看这架势,撞车是用不上了!
与其他的将领相似,对于这一次的战争,杨天也是存了几分轻敌的心态的。毕竟,烈火军纵横扎西高原三百多年,鲜有败绩。再加上,他求战心切,出兵的时候就没带上足够的攻城器械。撞车倒是带了两架,可是顶着那么密集的弩矢,又要穿过那么长的一段距离,怎么看都是一件不太现实的事情。
没办法,那就造几架投石车吧!
于是,除了轮值的军士之外,其余人等全都投入到了打造投石车的行列中,随军的炼器师更是忙得团团转,这才在两天之内造出了三架投石机。
不料,这边投石机才刚刚调整好射程,对着南阳关发射了没几块石头,那边塔隆就带着一千重甲骑兵杀出了城门,只一个冲锋,就将投石机破坏殆尽,随后扬长而去。
杨天带着自己的亲兵上前拦截,意图把敌方将领斩于马下,可那塔隆也不是吃素的,他右手持斧,左手持盾,不过片刻功夫,连杀第七卫军三员大将。若不是杨天见机得快,只怕他也要死在塔隆的斧下。可即便是如此,他也受了不轻的伤势。
杨天站在营帐里,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南阳关,越想越是窝火,下意识的想要握紧拳头。他这一握拳不要紧,后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得他闷哼出声,打了个趔趄。随行的军医官听到响动,连忙站起身来,颇有些责备的说:“杨统领!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一定要注意背上的伤势!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就在此时,天色将明未明,一辆马车咕咕碌碌的来到了营前。守在营寨门口的卫兵上前去询问,车里的人也不说话,只是递了一块令牌出来。那卫兵一看令牌,也不阻拦,任由那马车驶入军营之中。
杨天借着熹微的天光看到了这一幕,以为是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强忍着伤口的疼痛迎了上去。不料,车帘掀开,先是从里面下来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然后是四个青年抬着一副担架走了出来。
“这……这是哪一出儿啊?”杨天有些茫然了。等到他再仔细一看,赫然发现那抬担架的人里,有一个正是少将军穆子涵!莫非,穆老将军……杨天打了个哆嗦,不敢再想下去了。
好在,事情并没有朝着杨天所担心的那个方向发展。那几个青年走出马车,轻轻的把担架放在了地上,一个看上去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青年在担架上缓缓坐了起来。那青年抬了抬手,穆子涵和另一个青年连忙将他扶了起来。
借着这个功夫,杨天仔细的打量了担架上的那个青年一眼,发现有些眼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就在此时,那青年缓缓推开了搀扶,站稳了脚跟,亮出穆冬的令牌,对杨天说:“阴阳卫萧十禾,奉穆将军的命令,前来协助杨统领。”
杨天没有答话,他已经愣住了:萧十禾?萧十禾是谁啊?看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还来协助我?老将军啊,老将军!您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啊?怎么派了这么一个人过来?这不是添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