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种颜色的箭,姐姐你是怎么记住它们都是做什么的?”未名搂着旗杆,抬起头看着一脸严肃的伊祁月。她觉得自己的脑子不笨,可怎么都记不全,一会儿是往天上射,一会儿是往前面射,一会儿是一支箭,一会儿是好几只箭,各种颜色,在空中拖出一条漂亮的尾巴,久久不散。
“我每天晚上都会背一遍的。”伊祁月说着,从背后的箭筒里抽出一支黄色的箭,搭弓,笔直地射向天空。
此时圣剑门的军队已经在九龙山的阵法外准备妥当,盟军从四面八方涌来,霸王宗、幽兰山谷、神光族、颂城、如是教五大宗派的掌事人也汇聚一堂。
“梅哥哥!”这声音嘶哑得难听,说话的是个不良于行的瘦小女孩,她几乎称得上骨瘦如柴,面目凹陷,毛发焦黄,眼睛却出奇地大。她是所有掌事人中最为矮小的,所有人却必须仰视与她,只因她坐在一遒劲壮汉的肩膀上——那壮汉身体发黑,生气全无,竟是行尸。
梅枭墨兀自抖了三抖,赶忙拱手道:“原来是小小姐。”
这女孩正是幽兰山谷的谷主小小姐。
幽兰山谷所收弟子都是不良于行或天生残废被遗弃的孩子,由山谷豢养或捕猎成年强壮的男子养成行尸代步。
善良与残忍并存。
天观摇曳着风野的姿态,走上前来,语气温和:“梅掌门,多日不见,姐姐真是想死你了。”
梅枭墨有点头疼。
紧接着,霸王宗的掌事人商亭和二总管商寅也加入话题,梅枭墨一面用已经快要僵掉的笑脸一一应对,一面在心中举起生无可恋的小白旗。
小竹子,快叫我回去,快啊!
兴许伊祁月真的听见了他的呼唤,她吩咐未名用嘹亮的声音呼喊:“为表诚意,圣剑门将为诸位朋友破除九龙山封印阵法!”
在梅枭墨期待的目光中,伊祁月从背后取出了红色的雕翎箭,搭弓,射向一片白茫茫的阵法。
九龙山的外围阵法不亏登堂,这蓄力一箭被吸收得干干净净,只留下空中一条赤红色的线。
梅枭墨的一脸期待变成失望,单只红色的箭代表蒋少君的作战准备,黑色的才是他自己。看来,他只能在这跟一群表里不一的黑心狼们交流感情了。
天空中红色的线条还未散尽,蒋少君化为一道红光重新填充进去,陷入阵法。
众人只能看见蒋少君如离弦之箭一去不复返,却没看见伊祁月左手二指夹着的竹简上多了一行小字,塞入传讯石简中。
大阵开始变化,又像上一次吐出大白兔一样幻化出各种神奇的景象,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蒋少君没有出来。半个时辰过去,蒋少君仍没有出来。一个时辰过去,大阵不再变化,天观压抑住自己的幸灾乐祸,轻声问:“梅掌门,你不去解救你的好徒弟么?”
梅枭墨笑道:“不劳代族长,蒋绯……没你想的那么弱。”
话音未落,蒋少君从迷雾中显出形来,他的元力消耗已经到了相当大的地步,整个人摇摇欲坠,却仍是一脸的高傲与不屑。
“诸位前辈,蒋绯此番,可入得了诸位法眼?”
第二片竹简被伊祁月塞入传讯石简,九龙山右王遗言敲碎阵石,大阵破溃,成一片白茫茫的风雪。
浓郁的妖气从蒋少君的背后喷薄而出,夹杂着透骨的寒气,积攒万年的浓郁元气逸散而出,蒋少君狠狠吸了一口气,觉得体内几近干涸的元力又再度充盈了起来。
妖气、寒气裹挟在元气里继续扩散出去,天空中雷劫四现,竟是有至少百名逆天命的元修在这冲刷下突破自身功法的等级!而不需要渡劫的顺天命元修提升功法等级的,甚至更多!
伊祁月手起,又是一道红箭射入白茫茫的雪雾之中,啪地一声被人握在手中,轻轻一捏,红箭破碎。
那人踏着虚空,一身狐裘,浑身的戾气,用一双衔着冰冷的眼眸,紧紧盯着蒋少君!
妖!是真正的妖!是修炼成人形的强大的妖!
蓝箭射向天空,珉耀宗瞧见了,下令斥候收缩防线,降低高度,伺机而动。
橙色、紫色两只箭擦出两条长长的线,最终湮没在那妖的脚下,全军肃穆防守。
蒋少君闪在那人面前,高傲地问:“吾圣剑门蒋绯,你是哪个,报上名来!”
那人目光扫视全场一周,最终停在蒋少君身上,他的声音不大,却传遍四野:“九龙山左王不归,在此恭候多时!”
“左王?”梅枭墨故意嘀咕,“难不成还有右王?”
赤霄剑出鞘,呜呜咽咽的鬼泣声夹杂在一团团半透明的黑雾中上下浮动,包围了不归。不归将狐裘一甩,元力突然爆发,将蒋少君的器灵生生震散!
蒋少君不是他的对手!
伊祁月早有准备,红色、橙色两只箭激射而出,蒋少君依令跳脱而归!不归不屑追杀,却不经意间瞟向箭矢射来的方向,看见了一身缥色铠甲的伊祁月。
此人,就是逍遥常说的“小二竹子”了。
本来在伊祁月腰间睡得好好的兔子似乎感受到同类的气息,钻出个白色毛茸茸的脑袋来,不归啊呀一声,疾驰而来:“识相的便将我九龙山的兔妖还回来!”
他的速度比蒋少君要快很多,眼看就近了伊祁月的身,高举偃月刀,直砍下去——各方掌门这可乐坏了,谁都看得出伊祁月是本次圣剑门军队调配的总统帅,如果她出了事,那才好看!
可伊祁月不慌不忙,拉弓为满月,黑箭嗖地一声设在不归的胸膛上,她倔强的声音炸响:“不还!”
黑色的百鬼凝聚成虎头形状,咆哮着抵挡住偃月刀的利刃,黑色的元力如墨汁散在水中,凝聚成梅枭墨的模样。
他出现在不归身后,手中拿着一柄仿佛水墨画般的漆黑断剑,此时蒋少君也到了伊祁月的身边,赤霄握在手中,鬼舞凄厉。
“那就是梅枭墨的佩剑么……”天观眯着眼睛仔细看:“宝剑含锋,名不虚传。”
“这疯子……”
几个呼吸的时间,梅枭墨与不归交手十次,二人腾空而起,在圣剑门军队的正上方展开殊死搏斗。
伊祁月一脸淡定地看着从高空坠落的元力碎片,伸手进腰间小竹篓装着的大白兔嘴里,掏出带着粘稠唾液的掐指诀来,轻轻打个响指,掐指诀化作伞状光盾隔绝开上下两方,光盾面积极大,覆盖了整个神光族军队。
虽然不知道这只兔子怎么学会了彦柩哲的掐指诀,不过这种时候……伊祁月强迫自己不去嫌弃它的口水。
“来得好!”元力凝结在脚下,含锋剑过头顶,磅礴元力凝结在剑身的墨色纹路上,瞬间凝成狂暴猛虎形状,随着剑尖落下,迈开矫健的步伐狂奔向不归!不归冷冷一笑,掌刀柄一个旋转横在身前,蓄力直冲!狂傲的刀法与元力集结而成的猛虎相对撞,爆发出一阵奔雷般的巨响!
不归破开猛虎的刹那,梅枭墨已提剑杀到,偃月刀对上含锋,刀光剑影之间满溢的能量一浪又一浪波及出来……
大雪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