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姑娘赎罪,是吾等僭越了。”左相和右相双腿跪地。
“起来吧。这件事天下只有这在场的五人知道。”他打量了场上的左相,右相还有李福,有些阴森森的接着说道,“朕不想有第六个人知道这事。”
“皇上放心,这事已烂在了臣的肚子里。”公孙泰忙说。
“臣今日什么也没听到。”严成明深吸了一口气。
他阴沉着脸,“下去吧。”
“是。”
“李福,你有没有很吃惊。”看到两人走远了,他才忽然开口。
“老奴不管紫姑娘是什么人。我只知道自从姑娘进了宫,皇上笑容多了,愁绪也多了,至少是真正有生气了。奴才只替皇上高兴。”
他长久的没有说话,只叹了一口气,“你下去吧。”
“皇上可别怪老奴多嘴。皇上若真心喜欢紫姑娘,又何必顾虑那么多。”他偷偷打量了一眼紫姑娘和他,但两人并没有什么表情,“老奴退下了。”
“你杀过妖吗。”待的人都走光了,她才问道。
“怎么了。”看着她的样子,他莫名有些心慌。
“杀过吗。”她又问。
“当年征战诸侯国时,杀过几个。”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她。
“为什么。”
“他们要杀我。”
“杀你。”她一惊。
“是,杀我。那时有国家出天价买我的命,很多人来刺杀我,却被我一一杀了。当时也来了不少妖,记得其中一个来杀我的妖说他要我体内的血。”
“我不懂。”她低着头,“那蛇说,人类抓他们,用他们的内丹修行,还抓他们去做禁脔。可他们要杀你,取我的血。我不懂。”
他上前紧紧抱住她,心里疼的厉害,他的傻紫儿,单纯的傻紫儿,“别想了,只是欲望在作怪罢了。”
她有些沉默,其实她内心是懂得。就像八大妖主动全力击杀她,就像妖界以前不准异族通婚,就像她以半界妖血封的帝路。
欲之一字,害人害己。
“君,把这天下统一了可好。让他们成为一体,就没有了争斗。”
“好。”他吻了吻她的额头。
他不忍心告诉他,欲望这种东西不是成为一体就可以消除的。它是人性,是人的天性。
别忘了,不久前,她刚屠光了妖界近一半的长老。
不过,他也不知道,她想做的是一统四界,天,人,妖,冥四界。这是她的路,天裔的路。
何况天帝本就是不会放过她的。
“一会儿用过膳后,我们摆驾回宫吧。”
“恩。”
“你说,皇上到底说了什么,左相和右相竟是只字不提她了。”王碧溪袅娜的半依在榻上,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道,坐在她对面的是庶四品的箫充容。
“七国的大家族不过那么几家,说什么也没用。没有家族的支撑,她以为皇上能宠她几时。不过一时兴致。皇上是天人之姿,容颜永存,我们不过十几年光阴,就人老珠黄,半老徐娘了,有何可争。”箫鸢雪一笑。
箫鸢雪虽不是名门之后,可她哥哥是御前带刀侍卫,甚得皇上恩宠。
“妹妹倒是看的开。”
“姐姐何必忧心,在这后宫生不下皇子是没用的。偏着皇上又是生不出皇子的,我们只是摆设罢了。多个不多,少个不少。”那王碧溪封的是正二品的王贵姬,这声姐姐倒也担得。
“呵。姐姐可没妹妹看的开。”王碧溪冷冷一笑。要所有人都是也就罢了,偏偏有个人出来打破了平衡,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她如何服气。
听说那西山晚宴连公孙弦月的势头都压下去了,她可不信那箫音有多了不得。
两人静坐了片刻,各怀心事。
“今日也不早了,妹妹便先回去了。”箫鸢雪假装看了看日头,温婉的一笑。
“妹妹不如留了晚膳再走吧。”
“多谢姐姐好意了。只是今儿个玉如说是叫了成衣房给我量几身衣裳,说是出了几件新款,姐姐要不也去看看。”
“我就不去了,妹妹若觉着好,帮我留意着些就是了。”
“那是一定的。”
西山狩猎的匆匆收场,让很多人心中不满。又碍着不知皇上到底说了什么,左相右相两位大人对那紫修仪很是维护。朝堂之上足足沉寂了好几日。
到了第四天,才有人重提起了西山狩猎的名次问题。最后,封了司马衍与公孙习第一,第三封给了刘秉贤,倒是出乎所有人意料。
这刘秉贤祖上也是个世家,先帝曾亲自给他家提了匾额,可惜早就没落了。
这次封了个第三,怕是他家的门槛要换好几次了。
“你看着刘秉贤怎么样。”尹君寒批着手中的折子,似是随口一问。
“这,皇上,老奴不知。”李福眉头一跳,这朝堂上的事,斟酌着还是没说什么,何况这刘秉贤的祖上与皇上还是有些渊源的。
“怎么不知,今日不是刚去了他家,说说。”他追问。
李福沉思了片刻,恭敬的据实说道,“今日去他家宣纸。他家的房屋简陋不堪,也没什么装饰,看着是清贫的。那屋内书籍,刀剑俱全。书是翻的破旧,刀剑也是用的锃亮,像是个有大志的。”
“如此说来,倒是个不错的人。”他翻了页折子,回头看着他。
“这,皇上还需再考究一番才是。”
“恩,再看看吧。”他放下了手中的折子,甩了甩肩。
“皇上,可要老奴去把紫姑娘叫来。”他上前捏了捏皇上的肩。
“呵呵。”他听得他还叫她紫姑娘,忽的一笑,“这整个宫里也只有你还叫她紫姑娘了。”
“还不是那日宣纸被紫姑娘吓坏了。”李福想到自己那半截袖子,也笑了。“皇上不喜,老奴改口就是了。”
“不用了,就叫她紫姑娘吧。”
“是。”他一早便知道,皇上是不允他改口。他服侍了皇上这么多年,这点小心思还是有的。虽说有皇上的解释,紫姑娘才接受了别人喊她修仪娘娘,可心里定是不喜的。他这一句紫姑娘是喊到两人心口里去了。
“她今日可是看上去依旧不高兴。”
自从西山狩猎回来,她就闷了好几天。他心里有些恼怒,早知那日就该把那蛇精射杀了。他的紫儿心思单纯,不知那蛇精说了什么,惹得她胡思乱想。
“依老奴所见,皇上不如带紫姑娘出去散散心。宫里头闷,散散心兴许就好了。”
他听得有理,沉思了片刻,“也好,你明日安排一下出宫吧。”
“是。”
她一早上就被他拖了起来,看着他换了普通人家的衣衫,还给自己的头发再次染了色,上次染的黑色差不多褪尽了。
“君。”她不喜欢他改变自己的发色,虽然他说红色太显眼了。
“今天带你去个地方。”他耐心地按着她乱动的身体。他知道他不喜欢改发色,可红色太过妖异。
“紫儿的头发比以前似乎黑了些。”
“恩,再过几个月就会黑回来了。”
上次问她为何红了发,她不愿回答,他再没问过。此时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语。
“你的脸。”看着他在脸上贴了个什么,一张脸就变了。她有些惊疑,他也会法术不成。
两百年来,他的脸都未变过。他不想京都的人过了五十年还能遇见五十年前的那个人。过段时间,就会换张人皮面具。
“这是人皮面具。”他指指自己的脸。
“人皮面具,你剥了别人的脸?”她亲亲扯了扯他的脸皮,有些好奇。
他看着她许久没有回答,上等的人皮面具确实是剥的活人的脸皮。他怕说了,她不高兴,又不想骗她。
“你要带我去哪儿。”她也不在意他的沉默。
“你猜。”他一拥她,“但不许说答案,只许跟我走。”
她咯咯直笑,这人真霸道。
她当然知道是哪里,清影楼,他们两百年前相遇的地方。
那年也是春末,人界的天蓝的惑人心魂,那么干净纯澈。那时的她还是那么弱小,四处躲藏。她还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要杀她,为什么占司他们要死。她只知道逃跑,不断地跑。
占司说她是妖界的希望,是妖界的帝。她也不知道什么是希望,什么是帝。
然后她遇到了他,他的笑和占司一样,凄凉却不绝望,看透却不走出。他说他要活着,他说自己是仙子,他给自己东西。他是第一个没有把杀戮带给自己生命的人。
那一天,她重回了妖界,她说她也要活下去。她开始了杀戮,就像自己本能一样。她也不知道这样有什么不对,她只是要活下去。
然后,不断有部族的占司因为她是天裔,而带着一整个部族来投靠她。她杀的妖越来越多,她的势力也越来越大。她开始知道有个叫天帝的人也要她的命,只是她还太弱。直到她砍下了八大妖主的头颅,看着一界臣服,她才觉得自己活下来了。
只是她一直不明白天帝既然想要自己的命,为何不早点出手。
她只知道没日没夜的修炼,直到她强大到不惧任何人,她才回来寻他。
“在想什么。”他抱着她坐在两百年前的那个位置。
“那日,也是你在这里。”那日,她和公孙习的两个侍女到这里时,她觉得有人在看她。
他被她问得一愣,“你,你是那日穿黄衫的女子。”这个位子除了他是无人敢坐的。
“恩。”她应了一声。
“原来我们早就遇到了。”他心中竟是一喜。“那日就该让李福叫你上楼。”
“那日真该上楼。”
两人几乎同时说道,又同时住了嘴。眉目相望间,她不自在的偏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