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阿岳终于把林之念放下来的时候,这家伙头都晕了,扶着楚于飞好半天没缓过来。等他终于又有力气开始和穆含光闹的时候,穆含光一句话就把他的满腔抱怨堵了回来:“告诉过你吧?老头儿我最不喜欢别人叫我什么了。”
林之念连忙把嘴里的话勉强咽下去,再无多言:要是再被当众脱裤子打屁股,他这么厚的脸皮也真的没办法混下去了。
穆含光看他不再说话,满意地点点头,开始和陈凯细细商量林之念进入梧桐军校的事情。
楚于飞却像想起什么似的左右看了半天:“奇怪,锦然兄弟去哪儿了?”
林之念翻了翻眼皮:“走了。”
楚于飞高声怪叫起来:“走了?”
林之念点点头:“嗯,早走了。一个人离开的。就把你给他的刀留下了,连话都没有说一句。也没有看到老子给他出气,有点可惜。”
楚于飞担忧地说道:“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不知道行不行啊?”
林之念颇有些不以为意:“既然受了重伤,那就回去养着啊!男子汉大丈夫,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流点汗流点血算什么。”
楚于飞摇摇头:“怕是没那么简单。他伤了谢丞相家的公子在先,连累兄长出丑在后,今日回家怕是不会太好交差。更何况据传闻萧伯父为人刻板方正,想必家中规矩极多。”
林之念方才道:“那怎么办?”
楚于飞原地思量了一下,下定决心地对林之念说:“我想来想去还是有些担心,要不咱俩偷偷去他家看一看可好?”
“他家要是不让进怎么办?”
“对啊,那怎么办?我们楚家以前也没跟他家打过什么交道,要不然我去求求我小叔,想来也会有些办法。”
林之念恨铁不成钢地说:“不让进的话,那直接翻墙就好啦!”
楚于飞惊愕地看了他半天,突然醒悟过来:“对哦!翻墙可能会快一点。”
俩人还要再讨论下去,脑袋上已经分别被狠狠敲了两下:“你们两个不许再多生事端!”穆含光看着他们,严肃地说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等闲事也是你们两个黄口小儿管得了的?”他抬起头招呼道:“阿岳,直接送他俩去军校!”
阿岳大声答应,一左一右夹起他俩,飞快地向着梧桐军校跑去。
再说那萧锦然。
多少努力,多少期待,一朝烟消云散。他步履沉重地向外走去,再不去管身后喧嚣吵闹的赛场。待他出去才发现,家中的马车早已离去,只有萧浩然身边的几个小厮还候在那里。看他出来,竟无一人向他行礼,只是互相耳语着。
他也不去理会,径直向家走去。刚刚在赛场上只是简单包扎了伤口,此时又有崩裂开的倾向,他就这么一身狼狈地走在大街上。周围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但无一人敢走上前来。
终于来到了萧府。只见朱红色的两扇大门紧紧地闭着。萧锦然抬头去看,头一次发现自家的大门竟然如此高大。他用力敲了敲那大门,不多时出来个门房伺候的下人,一副轻蔑的神情:“小少爷,老爷有句话让我转达给您,您从今天起就不再是萧家人了,老爷也不再有您这个儿子。老爷还说,自己闯的祸,自己收拾去,可别牵连不相干的人。”说罢扭头就走,大门又“哐”的一声关上,再无声息。
萧锦然在回来之前已经预想到父亲会如何的震怒,可是没有料到父亲居然会做的如此决绝。他想了一万种方法想父亲认错,求得他的原谅,可笑现在,连认错的机会都没有。
以前一直想要离开这个家,可是真的到了现在,却完全不知道去向哪里。
真是讽刺啊!
萧锦然站不住般原地晃了晃,然后端端正正跪在了萧府的门口。
话分两头,再说那楚于飞和林之念二人被阿岳带到了梧桐军校里。梧桐军校坐落在京城西侧,占地五百多亩,学生数百人,校长由兵部尚书陈凯担任,在这里执教的老师既有当世的武学奇才,也有不少朝中大将,是与国子监平分秋色的最高军事殿堂。大胤朝的武官几乎都曾在此求学。梧桐军校的学生更是享有“见官不跪”的特权。
由于楚于飞和林之念二人尚未办理入学手续,所以只能共同暂居在院子角落的小房间里。房间虽小,布置却很雅致整洁,一左一右两张床铺,上面已经分别放好为他们准备的衣服。
因为梧桐军校是武校,故而为学生准备的衣服都是按照军队制式的禅衣和裤子,以苍色为主,只在领口绣着一片小小的梧桐叶。
负责接应他们的是梧桐军校的何毅教官。他虽就职于军校,却生得俊秀,眉眼如画,丝毫没有一丝军中大老爷们儿的粗俗之态,看上去分外和气。他看着楚林二人被阿岳丢过来的惨样,倒也不以为意,温和地问道:“这两位想必就是穆元帅的高徒吧?穆元帅和陈尚书要进宫汇报这次比赛的情况,过来肯定很晚,约莫可能会在宫中留宿。你们可以先去洗漱一番,再换了衣服随我一道去用晚膳。”
楚于飞和林之念听他口气和善,也不由得心生好感,齐声答应下来,再三确认穆元帅不会马上过来,然后双双进入后堂准备洗漱,再然后非常默契地趁无人察觉便翻墙跑了出去。
等他二人赶到萧府的时候,萧锦然已经两眼昏花几乎要昏倒在地。楚林二人忙一左一右架住他。林之念更是莫名其妙地问:“你既然身受重伤,就该好好养着才是,跪在家门口干嘛?怎么不进去?”
楚于飞身为大家子弟,多少能猜到点东西,低声说:“到底怎么回事?莫不是家中有人为难于你?”
萧锦然听到此话,死死攥了攥拳头,闭上眼睛慢慢说:“我已被父亲逐出萧府,父亲更说要断绝父子关系。”
楚于飞和林之念听他这么说,全都吓了一跳,想不到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林之念更是喃喃道:“你们有钱人太奇怪了吧?亲生儿子也能说不要就不要的?”
楚于飞叹了口气:“看你这样子,令尊现在正在气头上,这样跪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刚受了那么些伤,还是找个地方医治要紧。等以后,令尊气消了,说不准就雨过天晴了。”
“就是就是,你先好好治病,最好躲起来几天,也许没过多久你老爹就想你了自己找过来呢。”林之念在一帮帮腔。
萧锦然知道他们是在安慰自己,胡乱点了点头,心中却没有任何信心可言。
这次事情闹这么大,真的可以云淡风轻,雨过天晴?
萧锦然不再说话,楚于飞已经跟林之念商量起来:“这里离城南医馆比较近吧?咱俩先带萧兄过去疗伤吧!”
“嗨,费那劳什子功夫!不是我吹,城南医馆里面尽是半吊子的庸医,医术还不如老子呢。去那里干嘛?钱多了没处使啊!”林之念大笑着搂过他们俩人:“走走走,老子带你俩找神医去!”
“神医?”
林之念神秘兮兮地低声回答:“对,神医。百花巷的神医,保准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大夫。而且,咳咳,一文钱也不用花。”
楚于飞一听这话也好奇起来:“总听你说百花巷,那到底是哪里呀?我回京城也有几日了,却从未去过这地方。”
林之念瞥他一眼,得意洋洋地摇晃着脑袋:“那可是全京城最美的地方了,老子我现在就带你俩见识见识去!”
萧锦然沉默了一下,非常认真地冲着萧府磕了三个响头,这才随着林楚二人摇摇摆摆地向着百花巷走去。
尚未看到百花巷高大的牌坊,林之念便已经开心地冲着路边一个长相标致的年轻女子喊了起来:“二十一娘,我回来啦!”
那女子身着粉裙,回头一看,面若娇花般明媚地笑着:“宝宝回来啦!”
林之念连忙臊眉搭眼地冲她打手势:“老子是百花巷林中蛇,哪是什么宝宝……”
女子小跑着过来,一把把他搂在怀里狠狠揉了揉他的脑袋,一叠声地答应着:“好好好,宝宝是林中蛇。你们俩是宝宝的朋友吗?我是他二十一娘,你俩叫我二十一姨就行。”
二十一姨?
楚于飞和萧锦然俩人惊愕地点头答应。楚于飞茫然地问道:“林兄,你有多少个娘啊?”
林之念乐呵呵地回答道:“不多不多,四十三个。一会儿我就带你们见见去!”
四十三个?
四十三个!
楚于飞和萧锦然俩人的嘴张得老大,几乎可以吞下一整个鸡蛋了。
林之念就这么拉着傻乎乎的楚于飞和萧锦然踏进了京城里鼎鼎大名的烟花脂粉地——百花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