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曾几时,空旷的郊野在下雪的时候,从天上到地下都是茫茫的一片白色……不过仔细想起来,也不算是多遥远的时间吧。少女神色有些茫然地行走在漫天的大雪下,眼中的茫然如同她眼前这灰色的雪。
自“那一天”之后,人类的天空已经变成灰色的了,雪也变成灰色的了,而已经多年不下雪的冬天,也总是下着如席大雪。这么大的雪花,在东瀛是被称为“花弁雪”的,如同花瓣般大片落下的雪花,在空中划过的也是落花般优美婉转的痕迹,直到它们覆盖在这片悲伤的郊野上。这样的景色,在过去是应该是童话一样的美景吧?但现在,只是灰色的迷茫的绝望。
少女抱紧双臂在大雪中前行着,雪花拍打在她的脸上,让她有些睁不开眼睛;她觉得自己的双脚可能已经冻伤了,因为在几分钟之前,她已经失去了双脚的知觉。但冻伤又算得上什么呢?她已经习惯了,她的生命已经和痛苦纠缠在了一起,每个人在这种时候所能做的只有包容痛苦。
少女的怀里有一个包裹,只要把包裹顶到头前,她就可以让眼睛免于雪花的侵扰,可是她紧紧抱着包裹,那双茫然的眼睛在大雪中无助地寻找着放向。而在十分钟前,她还眯缝着眼睛,放射着凛冽的精光扫视着前方,虽然路上只有她一个人,可她还是带着十万分的戒备,好像在随时准备着和一个并不存在歹徒决一死战。
这名少女的怀里不是珠宝金银,也不是婴儿骨肉,那个包裹里有的,只是六个干冷的馒头,用力一捏就会碎开的馒头。而这六个馒头,就是她用一星期的时间积攒下的“积蓄”。
那时,少女的眼神让人难过,又让人不寒而栗,一半狠戾,一半癫狂。而现在,十几分钟的路途已经消磨尽了她的狠戾,冰冷了她的癫狂,只留下漠然的苦楚。
终于是走到了她居住的山包前,可少女的戒备反而猛地提起,她小心地在砖窑前侧耳听了一会儿里面的动静之后,脸色变得非常阴沉。少女放下包裹,解开腰带,褪下了一点裤子,松开了绑在大腿上的一根布条,取下一把25厘米长的剪刀。
这把剪刀当初是少女心血来潮想要学习厨艺时从超市里买的,最终少女在学习厨艺的道路上半途而废,这把剪刀也因为足够锋利和结实,成为了母亲为自家盆景剪枝的御用剪刀。而让少女没有想到的是,这把剪刀的命运还远没有到它终结的时候,自末世降临之后,少女已经用这把剪刀无数次维护了自己的尊严,使自己的清白得以保全。这一次,少女也相信,这把锋利的剪刀能够为她带来一顿久违的盛宴——用那名闯入者的尸体!
少女的脚已经冻僵,她没办法弯下腰轻手轻脚地摸进砖窑,于是她右手紧握着剪刀,左手扶着入口的墙壁,慢慢地往窑洞里挪动着。少女紧握着剪刀的右手放在腰间,一旦发现闯入者,她可以瞬间抬手把剪刀捅进对方柔软的腹腔,然后利用剪刀的特性轻松将对方开膛破肚;这个出手的角度非常难以防备,那些凶悍的恶匪因此一个接一个地在这把剪刀之下丧命。每次有穷凶极恶的人想要抢劫她和母亲的时候,少女就会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激发歹徒对她用强的欲望,如果这样都没有成功的话,少女甚至会主动提出用身体换回被抢走的东西。而在恶匪褪下她裤子的一瞬间,脆弱的布条也会被少女扯断,下一刻,鲜红的肠子就会从他的肚子里稀里哗啦地流淌出来。而恶匪的尸体,也会成为少女和她母亲难得的美餐。
在这个已经被疯狂和绝望浸满了的末世里,哭泣是没有用的,哪怕你是最孱弱的少女,你也只能用残忍来维持自己微不足道的、如蝼蚁般的生命。
然而就在这时,窑洞里一声咳嗽传入了少女的耳中,少女脸庞上的冰冷顿时消融了,她回到洞口拿起了包裹走进了砖窑。
一个相貌不过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正在整理着砖窑里的东西,她听到有人进来,转头看去;而当她看到少女手中的剪刀时,脸上阴暗了一下,说:“阿月,在路上又碰到歹人了?”
少女摇了摇头,说:“没有,刚才在门口听到里面有人在翻东西,所以就拿出来了。妈,你不是都傍晚才回来吗,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女人笑了笑,把额角垂下的一缕头发捋到了耳边,说:“我在城里找到了一份工作,迷失城管理局的金融处需要两名有专业知识的人员,我应聘成功了。阿月,我们明天就可以搬到城里去住了,你也不用再去粘土矿了,管理局门口有一家小餐馆,是管理局的工作人员安排家属工作的地方,我帮你找了份服务员的工作,好不好?”
女人此刻是内心是忐忑的,也有着一丝的酸涩,可她的女儿,此刻的心中比她更为酸涩。那名少女沉默地低头站立在那里,半晌之后,才开口道:“妈,其实……没必要这样的。”
女人的眼睛也是一酸,她连忙背对着女儿,继续收拾着东西,说:“搬砖筑墙太苦了,挖粘土矿也太苦了,每天就是为了两碗米粥和三个馒头,就要受这样的苦吗?我紫文诺不行,我的女儿也不行!”
“妈。”少女苦涩地轻唤了一声,“我知道,你是为我才这么做的,可是妈……”
少女抬起了头,通红的眼睛望向了母亲的背影,她有些激动地说:“我手掌磨破了,我可以忍,因为妈妈的手一定比我磨得更狠;我手脚起满了冻疮,我可以忍,因为妈妈冻得应该也比我更狠……人心险恶,人生艰难,我曾经惧怕过、绝望过,可是妈妈,我早就不怕了,因为你说过——生活就像这个的世界的每一天,有日出就会有日落,如果长夜漫漫,那么只要前行到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就好了。
“所以我鼓起了我所有的勇气拿起了这把剪刀,嘶喊出我全部的残忍杀死想要玷污我的恶徒!
“所以我默念着我仅有的愿望吞下了苦得无法下咽的烂芋头,我咆哮着我通彻的愤怒杀出了丧尸潮!
“所以我调动起我每一分忍耐用长满了冻疮的双手辛苦劳作,我秉承着唯一的信念挣扎着痛呼着活了下来……
“妈,你的女儿什么都可以做到,只要你还在我身边诉说着那份我们仅有的信念,我就可以一直这么无怨无悔地和你一起等待着那个根本不会到来的黎明。”
少女的声音越说越无力,女人收拾的动作也随之越来越慢,终于,她们一起停下了。女人直起身子,微微仰头道:“阿月,既然你也觉得黎明不会再来了,那我们为什么不去自己创造一个黎明?”
女人转过身来,看着女儿,说:“不管有什么东西等不来,那么都应该主动去寻找。太阳不来照耀我们,那我们就去把它抓在手心!”
少女记得,那一天,那座废弃的小砖窑外,雪下得很大。
少女记得,那一天,那个北国的初春,空气很冷。
少女记得,那一天,那个女孩儿的心脏,比风雪更冷,更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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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城的地理位置已经修改,很多剧情都是推翻重来,所以不要奇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