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患得患失
艾特拉斯东北面的山脉——
夜晚的冷风从起伏的山峦吹过,陡峭的崖壁如同钢铁色般折射出冰冷,阴影笼罩的山谷便回转出呜鸣,分开的河流向两边交汇流淌出去,稍远之处接壤的是广袤的森林。
被点燃的篝火摇晃着,灰色尖角帐篷附近摆着硕大的箱子,其上的一角是大片暗红色的污渍,杯子互相碰撞发出声音,人影晃动间是热闹的营地,摆满食物与美酒的桌子围满了人,粗鄙的喧哗声,夹杂其间叫好与喝倒彩的起哄,映着火光,稍显瘦弱的身影惊慌地四窜,然后又被围着的人推了回去。
倒下的时候,柔弱少女的裙子倏地裂开,露出里面雪白的肌肤,她下意识抓紧裙角,几番试图抓住少女的光头大汉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巨大的身影倏地笼罩住她近乎绝望的侧脸,随即猛地挣扎起来,不断拍打的双手被拧住,踢蹬的双腿被分开,伴随着哀呼与求饶,越来越高涨呼喝声中,某种恶的光华越来越盛。
被撕开衣服的瞬间,她感到一片冰凉的触感,正在作恶游走于身上的大手肆无忌惮,屈辱地闭上了眼睛,火焰在篝火中莫名地暗了一下,温热的液体倏地洒满了她的全身,然后是……刺鼻的血腥味。
“啊!”害怕地推开压在身上已经变成尸体的大汉,从脖颈处喷涌出来的鲜血溅了她一身,她害怕缩在角落,惊恐地睁着眼睛,首先看到便是大汉定格住表情的头颅,继续往上,竖起的紫色发丝轻轻地摆动,高挑的身材笼罩在黑色劲装,那是显得凛然的身姿了。
火光仿佛暗了下来,喧哗声早已消失无踪,压抑的气氛中,有人疑惑地看了一眼已经死透了大汉,有人把目光投注在了突然从天而降的女人,更多人的视线却是落在她手中的头颅。
“……托莉雅……”
“……她是托莉雅!”
“……谁?托莉雅是谁?”
不知是谁小声喊了一句,随后混乱陡然爆发开来,有人叫喊着冲上去,紫色的发尾倏而扬起,优雅地旋转了半圈,鬼魅一般鞭腿伴随着甩出,还未来得及冲到她跟前的人便倒飞了出去,撞倒了篝火,还没有落地,另外一边的人高高飞起,保持着脸朝上的姿势,在他身前是背对做出俯身的女人,她左脚正向后高高抬起,柔软腰身倏地一摆,他整个人飞了出去,更多被波及到的人发出哀嚎。
映在火光之中的,是如同女武神之姿的女人……
许久之后,整个营地已经没有任何除了她之外站着的人了,横七竖八的人体,被翻倒了的帐篷,破裂掉的酒瓶,洒了一地的食物,托莉雅看了一眼躲在角落的少女,随后对着匆匆赶过来的副官吩咐道。
“莉莉丝,把那个女人好好安置一下,她应该是幸存者了。”说着,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落在大汉的尸身,她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除了一开始被我杀掉的大汉,其他人应该都昏迷了过去,你清点一下人数,不要漏过任何一人。”
“是。”莉莉丝随即应道,扶起瑟瑟发抖的少女退了开去,随后属于艾特拉斯的卫兵赶了过来,将昏迷的盗匪捆绑起来,她看着一片狼藉的营地,心情却不见得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另外一边,陡然与伦纳德派来的传讯兵接触的莉莉丝,在得到他的口讯时,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后她倏地跑向了托莉雅。
“……托莉雅,有伊莎贝拉的消息了!”
“……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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镶嵌在墙上的珠子发出柔和的灯光,影子落在铺着软垫的地板,在小巧的四方桌前,他看了一眼对面认真的少女,随后耸了耸肩膀。
桌子是他拜托萨尔做的,当然,一开始也做不出来,无论是拜托的人,还是被拜托的人,都不是木匠,好在时间倒是有大把,几次错误的试验之后,勉勉强强拼凑出他眼前的半成品,说是半成品,却是因为桌脚太短,真要说起的话,便也是类似炕桌一样的事物。
他盘坐在桌前,画着类似于草图一样的东西,牲畜的围栏,地理位置的变化,不太记得起来的弩弓构造图,杂七杂八的东西,凡是想得到俱都画了下来,算是打发时间的一种手段。
身侧的薇薇安靠着他的大腿,发出了平稳的呼吸,已然是睡着了,伴随着偶尔发出不明所以的呓语,安安静静的却是与寻常活泼好动的形象截然相反,别有一番可爱。
他捉弄一般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耳朵,旋即轻轻摆动,若捉弄得久了,薇薇安便会不耐地翻转了身体,嘟囔着一两句听不懂的话,不过没有醒来,想来是睡得太熟了,他暗道。
随后这样的小动作被坐在对面的伊莎贝拉看在眼里,轻轻瞪了他一眼,他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或许是觉得拿他没办法,她旋即又把视线撇开,待到了深夜时分,他便将薇薇安抱起到了床上,然后为她盖上被子。
回到桌子的时候,侧坐着的伊莎贝拉轻轻打了一个呵欠。
“黑眼圈都出来了,还要死撑下去?”
听到沈逸的话,少女下意识地摸了摸眼睛,待到看见他一幅果然如此的笑意便也醒悟过来被他骗了。
“我才不想在睡着的时候被人捉弄呢!”
争锋相对回应道,她重新将目光转向手上的小本子,安安静静的时间开始流淌,光线如同流水静静地悬停,悄然加速的心跳声,却是怎么也稍停不了,她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沈逸,目光落在他画的东西,全是她所看不懂的事物,随后两人视线不期而遇,只是不到一秒,她便心虚地撇开了视线,遮掩一般地低着头。
如同倒置的沙漏,时间在指间滑走,她不安地改变了一下坐姿,装模作样地翻动着书页,脸上的温度却渐渐升高,从刚才开始,便就可以感受那道在她看来有些灼热的视线,合上书本,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酝酿着红晕的脸颊倏地转向沈逸,有些羞恼直视着他。
“难道你不知道一直盯着淑女是很失礼的一件事吗?”
唰唰,沈逸随即停下手中素描一样的动作,因为觉得有趣,他忍不住想要将伊莎贝拉刚刚害羞的表情画下来,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此时伊莎贝拉神态也是颇为可爱,那语调是一如往常的轻柔,即使在生气时,也不会提高任何音调,通红的双颊,躲躲闪闪的视线,再到直视着自己薄怒,大概就连她本人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如何的诱人了,他想着,然后笑着开口:“嗯,原来如此,不过,淑女小姐,刚刚明明是你先盯着我这边的,你又怎么解释呢?”
“我我我……我只是好奇而已,这些这些,看到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而感到由衷的探求欲望,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所以那绝对不是盯着你看的视线,请不要会错意了,我尊敬的老师。”她指了指沈逸手边的草稿,微微闪烁着眼神,强调着辩解道。
又来了,到底要记仇到什么时候?沈逸看着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伊莎贝拉,当她越是毫无表情的说出“老师”两个字的时候,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那绝对是怨念满满,这样想着,他叹了一口气。
“唉,我可爱的学生啊,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尊师重道?”
“哼哼,师德败坏的老师才没有享受尊重的必要呢。”伊莎贝拉却肯定地扬起头,只有在这时候,才可以看出少女一点属于原来本性的骄傲了,他无奈地抚着额头:“真怀念那个怕我怕得要死的伊莎贝拉。”
旋即伊莎贝拉下意识地想要反驳,随后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变得暗淡的表情浮现在脸上,到得最后,反而变成小声嘟囔:“我……我……我这边才是呢,如果从一开始就保持那种冷淡态度的话,明明就不会有任何期待了,为什么突然间又对自己表现出这么关心呢,是在捉弄我吗……”最后几句话,甚至微弱得只有她自己才听得到,是啊,为什么也要对她这么温柔呢?她又不是薇薇安,现在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算什么呀。
“听不太清楚,你说什么?”
“什么也没有啦!”气恼地回应了他一句,她旋即趴在桌子上,看着伊莎贝拉的模样,沈逸摊了摊手,她到底又在生什么气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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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微微显得有些阴沉的天空上看不见任何阳光,压抑的森林里发出沙沙细响,他看了一眼天空,黑沉沉的天色似乎意味着一场大雨,薇薇安和伊莎贝拉两人赖在屋子里尚未醒来,萨尔的猎人队伍已经出发了,也并不是任何时候他都跟着队伍一起去打猎,然而不知道是该说幸运还是不幸,就在没有他在场的这一天,猎人队伍遭遇了一波措手不及的袭击。
那是如同往常的场景,当他们说说笑笑踏入熟悉的森林时,还没有意识有什么将要发什么,唯一觉得奇怪,大概就是显得过于安静的森林里听不到往常的虫鸣。尚未深入太远的地方,萨尔便也感觉出来与平日稍显不同的压抑,等到他察觉出不妥,准备喊停队伍的时候,袭击便突然发生。
突然间从天而降网绳覆盖在了他们头上,还未反应过来时,草丛中紧跟着窜出数量远甚于他们这支队伍的人类,随后他们抽出了小刀隔断了网绳,来不及逃跑便已经被团团围住,算不上多激烈的挣扎,对方明显训练有素,仅仅一个照面,他们的队伍便有很多人被制服。
随后巴顿凭着一腔的蛮力,硬生生撕开了包围圈,匆忙间,萨尔手臂上挨了一刀,然而也顾不上疼痛,匆匆回过头,巴顿熊一样的身体旋即被六七个人类扑倒在了地上。
“快跑!萨尔,快去通知阿逸和尼奥尔老爷子,他们是艾特拉斯的士兵!”
“可是……”
“不要管我了,快跑!”
看了一眼巴顿那决绝的眼神,他强忍着回头的冲动,向着村子的方向跑了过去,咻——,尚未跑出多远,从身后射过来的箭穿透了他的肩膀,他趔趄着倒了下去,咬着牙拔出肩膀的剪枝,鲜血浸透了他的袖子,他站了起来,然后再度冲向村子。
当他浑身是血地从森林里逃回来时,远远地看见站在村子门口的沈逸,尚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从森林中陡然射出来的箭倏地对准了他的眉心,带着冰冷的杀机,他侧过头,双眼之中倒映出了逼近过来的冷锋,如果毫无意外的话,他绝对会被射中的。
这样想着,他本能地闭上了眼睛,狼狈地滑倒在地上,再次睁开双眼时,飞射而来箭停在了他的眉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侧的沈逸紧紧握住剪枝。
“发生了什么事?”
“……是是……是艾特拉斯的士兵,他们袭击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