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小区天微微亮之际,笼罩在浓雾中,分外清冷。不一小会儿,有些房客起来,开了家灯,有些房客已经出门要提前去挤公交坐车。
因为是郊外的便宜房源,在这里,往往要早起两三个小时。
沈乐迷迷糊糊出门,只听得哐当一声,她眼前一黑,已然不省人事倒在了地。她的周围,一个碎裂的花盆,散落的泥土,还有已经摔烂了的多肉植物。
头痛,是沈乐唯一的感觉,片刻之后,她又觉得周围很是吵闹,加重了她的头痛。奈何她想睁眼,她想动弹,却控制不了身体。
顷刻,眼睫毛轻轻触动,她睁开了眼。
“小姑娘,你还好吧?”
“大妹子,你觉得怎么样?”
一群大妈围着她,周围看热闹的很多。熟悉的一些面孔,熟悉的环境,沈乐双眼聚起了雾气。如果她一直留在这,或许就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这里这里。”
穿白衣大褂的医生护士,带着担架匆匆而来,沈乐被小心抬上担架,地上,她之前躺着的地方,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幸好只是二楼掉下来,再高可就出人命了。”
“赶紧的回家,自家检查一下阳台,别又有东西掉下来了。”
“作孽哟,小姑娘真是倒霉。”
沈乐意识模糊,她迷迷糊糊地想着,这或许是死前的走马灯吧,看尽一生片段,她的命就此终结。她记得唯一一次被花盆砸中头,那大概是三年前的事。
没错,那是三年前的事!头已经包扎的严严实实,她人也已经完全清醒,只是面对眼前的一切,看着手机日历,她无法接受现在所发生的事……
不是梦,她确确实实回到了三年前,一切都是这么真实。她不止一次问过护士现在的年月,甚至引来了医生,不过医生说,可能是轻微脑震荡的后遗症,遗失了一些记忆,不久后就会想起来。
可是她不是少了记忆,而是多了三年的记忆!这难道能用后遗症解释吗?她不那么想,那些记忆,她致死都不会忘!那是她实在活过,苦苦挣扎活过来的三年!
沈乐没有向任何人诉说,能出院时,她自然出了院,回到她租的廉价公寓里。面对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她软倒坐在了地上。
她不是孤儿,却在福利院里生活了十二年。六岁时,她被母亲带到了福利院,她一直在等家里生活改善后回来找她,可是苦等十二年,她步上社会,福利院也被拆除,迁移他处,母亲和哥哥一直没来找她。
在她决定自己去找他们时,当初将他们赶出家门,狠心断绝一切关系的父亲找了过来。那是她厄运的开始。
父亲这边经商熬出头,早已不是当初经营小小面馆的小民,鲤鱼跃龙门,挤入了豪门世家之列。她在被家族接受后,成了名门千金。
众星捧月,真是天堂般的日子。只是举得越高,摔得越惨,她从云端掉下,直接掉进了地狱,万劫不复。
那都是她嫁作他人妇之后不久,娘家倒台,她的日子跟着天翻地覆。最终,连肚中的孩子都无法看着顺利出生,结束了她短暂的生命。
这样的结局,她不怨别人,她只怪自己识人不清,太过无能。既然老天愿意给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她这次断不会坐以待毙!
第二天,沈乐辞掉了做了五年的工作,一直在家计划着该如何做出改变。
机会是二楼的赵大妈给的,自家女儿种的花砸了人,她一直介怀着,见沈乐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去工作,以为是自家的原因,害她被炒鱿鱼了,于是带着礼品登门拜访。
在交谈中沈乐知道了赵大妈在墨颜公司上班,那可是大公司!赵大妈讪讪然地笑着说,只是清洁工,没那么高大上。
送赵大妈出门的这会儿,她突然灵机一动,叫住了赵大妈。
这段时间里,沈乐不仅在计划着,另一方面她也在养伤。现在头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她觉得是时候该去找工作了。
她把主意打到了赵大妈头上。赵大妈的侄子是那部门的主管,走后门说不上,沈乐只是想通过赵大妈的引见,更早有个工作而已。
尽管她才高中毕业,不过年纪轻轻,手脚利索,当个公司清洁工,应该不算有辱他大公司的门楣吧。
就这样,经过面试沈乐顺利进了墨颜公司,安安分分地做起了清洁工,这一干就是三个月。期间,她搬了家。
……
“邓墨,你在看什么呢?”席正颜顺着邓墨的目光看去,行人来来往往的大厅,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可是邓墨一手喝茶,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地方已经有几分钟了,那杯茶都被他喝得要见底了。
邓墨像是没听到,席正颜又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说,一个年轻的小姐放着大好的工作不做,来我公司做着又累又脏的清洁工工作,能有何意?”
席正颜不明其意,邓墨已经将一本资料扔到了桌上。
这是一份员工资料表,上面豁然是沈乐的名字,附带大大的素颜照。
“长的还不错,你说的是她?”再顺着邓墨的视线看去,大厅角落不就有个清洁工在卖力拖着地吗?
只是从上头看有些距离,再加上那人戴着口罩,穿着臃肿的工作服,什么都看不出来,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个不起眼的大妈。
“你等我下。”
席正颜跑下了楼,速度很快地接近认真工作的清洁工,顿时两人撞在了一起,清洁工身子单薄,当场人仰马翻。席正颜抱歉地伸出手要去拉她起来:“抱歉,你没摔伤吧?”
这一撞清洁工面上的口罩松了一边,露出了脸蛋。
沈乐连连摆手:“没事没事,你先忙你的吧,不要耽误了。”
单纯的沈乐还以为他是有什么急事,所以跑得那么急,还好心提醒人家。殊不知这人故意为之,包藏祸心。
见着了面,席正颜没有遗憾了,想当然地屁颠屁颠地跑开。
楼上邓墨摇着头,笑看着他:“我真怀疑你是我亲兄弟。”
“这话怎么说?”
“今早我是无意撞了她,才注意到她,现在你故意去撞她,就是为了看人家的脸。”
席正颜跟着笑着,一屁股坐了下来,摸着下巴,思索着看向楼下的沈乐,“不是为了我来的啊,那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年纪轻轻,漂漂亮亮,随便找个工作都有四五千,还体面。”
照片这玩样儿说不得准,丑了美了都可能,亲眼看着,人比照片漂亮了些,初次见面,席正颜可以肯定,那谁并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也就算了,连被他这英俊的脸蛋吸引的意思都没有,直接赶人走啊。
邓墨也说不上。
沈乐浑然不知她已经被盯上,还在卖力地做着工作。
上午的工作告一段落,休息片刻,混迹在大妈大叔之间,在食堂将中午饭解决了。虽然已经相处三个月,这些大叔大妈的热情未减,餐间,问沈乐最多的还是为何不去找其他的工作。
是啊,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怎合适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呢,随便在商业街找家店,当个站店店员,工资也不会少,更有提成。
还有人要给沈乐做媒的,早知如此,沈乐当初就该说她已经有男朋友了。不过这么一来,她那男朋友估计要被戳断脊梁骨,让漂亮的女朋友做清洁工的工作,这叫什么事是吧。
沈乐傻笑着默默吃了饭,先一步走了。
下午的工作主要是楼梯,沈乐提着水桶,带着拖把从最顶层开始。刚拖了两层,一人匆匆而上,和她擦肩而过,沈乐还来不及提醒上面有水桶,只见和她隔了十个台阶的水桶已经倒了下来。
顿时之间,污水将沈乐淋了个透彻,水桶还直接砸中她的头,如果不是她及时抓住了扶手,要是滚下楼梯,就不是轻微的砸伤,那是要断筋挫骨,成为植物人都可能!
头冒金星,两眼发黑,一屁股坐到地上的沈乐缓过气,撩开湿发的那刻,楼梯间,只剩下了她,那个肇事者已然逃离了现场。
“卧槽!”沈乐火了,今天也不知倒了什么霉运,被人撞了两次,屁股险些摔烂了,腰差点闪了,现在还不知是谁害她满身污水,头痛欲裂!屁股再次重伤!
“公然逃跑是吧!别让我逮到是谁,不然有你好看的!”沈乐抚着额头,护着腰,一瘸一瘸地往下走,她要先看看伤势,然后到警卫室反应情况,在这满是监视器的楼梯里,就没可能逃得了的。
考虑到清洁工工作量大,时常出汗,为了体面,消除汗臭味,公司为清洁工们准备了沐浴的地方。沈乐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借来的工作服,吹干了头发,坐着乖乖让赵大妈给她额头贴药膏。
赵大妈啧啧有声,又是劝她另外找工作,说她不适合这种活。
不是说沈乐不努力,相反,她工作很认真,吃得了苦,卖得了力,提得了重物,不怕脏。可是太累了,有这种拼搏精神,到哪都有份好工作。清洁工的工作实在是没有前途,她还年轻。
多灾多难的一天,沈乐身上多处淤青,想着这些天的辛苦,可是,事情并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甚至没有任何的进展,她有些打退堂鼓了。
轻叹口气,沈乐一步深一步浅的往工作地点走去。
还没走进茶水间,公司的正式员工在里面聊着八卦,话题不是别人的,正是有关沈乐。
“呐呐呐,新来的清洁工,有个叫沈乐的你们知不知道?”
“清洁工?这你都注意?干嘛?”
“没啦,只是觉得她太年轻了,二十来岁吧……”
“什么?二十来岁?我还以为清洁工都是大妈级别的呢。”
“谁说不是,长得还不错,怎就来我们公司当清洁工呢。”
“不会是冲着我们副总来的吧?我们副总名声在外,或许哪个异想天开,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以为这样可以麻雀变凤凰呢。”
“哈哈?电视剧看太多了吧?”
茶水间里笑声不断,沈乐整理下口罩,又想叹气了。都是因为别人异样的目光,她才戴起了口罩。
她只想说,是你们太天真,太异想天开了吧,这种事都能往这方向想,电视剧小说看太多了!
“你怎么不进去?”
正想要进去的沈乐,身边走来了一人。
她不用抬头,就已经注意到了周围人好像多了很多,目光都向她这边瞟来。
头一抬,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邓墨。笑得人畜无害的邓墨就站在她身侧,很近的距离,沈乐甚至能感觉到他那边的体温,太近了!
邓墨正居高临下地瞧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