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最低气温将达到零度,京城开始步入深秋,跨进初冬,而此刻的王府,最煎熬的就是夜间。
新婚月余,朱见恺每晚都睡在书房,要不就是和门客们高谈阔论直至天明,始终不愿意去自己的厢房入睡,见到过门的妻子李沐秋也总是待若上宾,却客气的让人觉得距离有了十万八千里。
“爷,最近天气变冷,最好您可以早点回去休息,书房四壁空旷,怕是会着凉的……”锦绣还是和往常一样习惯性的送去热茶和点心,可是大婚之后,王爷对她明显冷淡了很多。
“拿走”
这个声音很冷,就像屋外草坪上结的露珠。
锦绣不敢再说什么,只好轻轻的退去,有一点慌了神。
鹅黄色的绣花鞋甚是秀气,但是踱到门口又退了回来“爷,明天早上要去拜会太后,您还是早点休息吧”
这声音轻得自己都快听不清了,但是她还是尽心做好每一件事情,照顾主子,对他忠诚,做好自己奴婢的职责。
“知道了,你走吧”
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脸上更看不到任何表情。
“夫人……夫人今夜备了酒菜……”
“啪!”王爷把手上的书狠狠的摔在了桌上“这是你该传的话吗?!”
锦绣一见他发怒了,连忙跪倒在地,一个劲的求饶“爷,千万别动怒,奴婢说错了话,您责罚就是了,千万别伤了身子,千万息怒,千万保重身体……”
“责罚?”他冷峻的眼神好似一道寒光“那你就去外面院子里跪吧!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是”
十月的京城,夜深露重,薄薄的雾气弥漫着整个院子,锦绣一个人跪在书房前不敢吭声,边上的一个小丫头见了,连忙过去“锦绣姐,你这是怎么了?如何惹爷这样盛怒?这时责罚,这……这么跪着,可是一定会受风寒的呀!”
“使不得,快别管了,你这么大声,小心里面爷更不高兴,再迁怒到谁,更不得了!”书房外守候在旁边的小厮赶紧制止。
“这究竟是怎么了呢?到底因为什么呀?锦绣姐可是从来没有被责罚过的呀?!”
“可别再多事了呢,因为锦绣劝爷今夜回去休息,说王妃备了酒菜,这才惹怒了爷,可不敢再多事了!”
“什么?这……因为这个而责罚?”小丫头只是吓坏了,也搞不清状况,就小心翼翼的离去了,但是却被李沐秋的一个丫头听到了。
回到李沐秋身边耳语了一番,李沐秋杏目圆瞪“走!”抓起一件披风就奔书房方向而去。
这个李沐秋在闺中好歹是大家千金,这些事情多少有些方法,就是带上两个陪嫁丫头就急促走了过去,看到院子里跪在当中的锦绣,瘦弱的身体很让人怜惜,于是索性一下跪倒在地,对着书房“既然锦绣姑娘因我而收到迁怒,那夫君责罚我就是了,何必为难一个下人?奴家哪里没做好,尽管责罚。元歌,小月,扶锦绣姑娘回房休息,今夜这个责罚我来!”
“王妃,使不得,是奴婢的错,应当奴婢亲自受罚,怎么能让您来带我?”锦绣没想到李沐秋会来这一出,一下子慌了神。
元歌和小月一左一右把锦绣搀了起来,根本来不及挣扎,跪了一会,腿酸脚麻,哪里还有力气了,只能任由她二人把自己驾走。
书房里的人其实对外面的一切了如指掌“吱呀”一声,打开了房门,见到独自跪地的李沐秋倒也心软了起来“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呢?我责罚一个家奴,你就带其受过,日后这家奴千千万,我岂不是责罚不得?”
“自古男主外,女主内,我既然嫁了进来,就是这家里的主人,奴婢们没有调教好,当然是我的失职,受到责罚也是应该的”李沐秋这会虽然脑子清醒,却明显感觉寒气进到了骨子里,有点哆嗦了。
朱见恺每晚都睡书房,今晚这么一闹,自然知道下人们都在看热闹,于是走出了书房,来到了院子,站到了李沐秋面前,从高处俯瞰这个自己娶进门的女人似乎没有那么讨厌,看起来也并不讨厌,他有点心疼的说“夫人赶紧起来吧!这样成何体统?深秋时节,夜里不要受凉了,你们都快快把夫人扶起送回房间”
“夫君若是心疼沐秋,就该知道沐秋也十倍的心疼夫君,新婚至今,夫君日夜忧国忧民,整夜与书房中休息,是为妻的失责”这一下可把李沐秋的委屈戳中了,她尽然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哭了出来,嫁到王府这一个月来日夜独守空房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了“沐秋……自……嫁来王府,就是……希望能够跟……王爷你……相濡……以沫,帮夫君……把家宅安顿,若是沐秋并非……王爷……中意……之人,王爷何苦……娶我……进门?”说到这里,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居然哭的这么伤心“沐秋自……嫁入……王府……是……第一次……离开生我养我的……家宅……爹娘……在这……陌生的……王府,只有夫君……才是……依靠……进府月余……也不曾回……娘家……沐秋……沐秋不知道哪里……哪里做得不好?夫君……夫君这般嫌弃……”
朱见恺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哪里见过这么一个水精灵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哭成泪人,忙蹲下来,看着一脸梨花泪的李沐秋连忙解释“夫人可千万不要这样说,千万不要这样想,是我忽略了,是我没有顾及你的感受,让夫人受了委屈,不要哭了……”
李沐秋真的觉得自己嫁进王府以来备受冷落,委屈至极,一下子腿麻,本来跪着,这下顺势扑倒在王爷的怀里,多少个日夜的独守,多少天的委屈一下宣泄了出来,应声在怀里抽搐着。
朱见恺也很自责,觉得这个女子并没有错,嫁给自己却备受冷落,觉得自己确实做的不对,虽然是李相之女,但是却没有那么奸猾,看样子也是一个率真的人,自己怠慢了,像安慰走丢的小孩一样搂在怀中安抚着“好了……别哭了……是夫君不好……让你受委屈了……好了……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