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朦朦胧胧,白桐抬头看了一眼不再熟悉的泛黄的天空,又低头看了看完全陌生的车站。
是的,他终于再回来了;只是,已不知该何去何从。
这里已不再是他的家了,这里却还留存着他的家,到底该不该再回去再看一眼呢?再看一眼悲伤?
白桐从走出车站的那一刻起,便陷入了深深的对前路的彷徨,这彷徨让他迷惘且孤独,而孤独,则带着他开始前行。
还好,道路还依稀有当年的影子。
反正,只要往东走就行了。
白桐顺着夹杂着熟悉和陌生的道路开始慢慢步行。被彷徨纠缠的人总是会忘记时间,白桐从清凉的午后出发,不知不觉回望时,竟已是暮色沉沉。
月亮,已然悄悄挂在无垠天空,太阳,结束一天的工作之后马不停蹄地回去休息。只有白桐始终没有停下他的脚步,因为他怕自己一旦停下了,就会失去回去的勇气。
回忆,和前路,是人生最恐怖的两样东西。
车,川流不息;风,吹个不停;人,熙熙攘攘;梦,匆匆来临。
霓虹开始飞快闪烁在钢铁的森林,喧闹也开始渐渐地把城市给填满,这里是从来不眠的荆州省省会,汉城。
只是,从来不眠的地方,匆匆来临的梦又该放在谁哪里呢?
白桐一路走过了繁华热闹的步行街,又穿过阴暗寂寥的小巷,他的身边从造型各异的高楼大厦慢慢变成一栋栋单薄的低矮平房,又从低矮的平房变成一望无际的原野。
再没有什么留在前路了。
白桐终于招手拦了一辆的士,让老迈的司机载着他穿过原野。
原野的尽头,是一片略显古旧的别墅群,门口有几个保安在尽职尽责的守卫着。
换了不知多少代的保安自然已不认识白桐,是在接到领导的电话之后方才放他进去的。
在那个年轻的小保安半信半疑的眼神里,白桐靠近了那栋十几年来一直只有一位老人鳏居的屋子。
白桐眉头紧锁,看着修剪得异常整齐的花草和打扫得很干净的屋子,心中顿时翻起无名怒火。
“谁?谁居然敢住在这里?”白桐强行忍住心中的烦躁上前敲了敲门。
一个老到已经佝偻着身子的男人为他打开了门。
“少爷,你终于回来了。”
白桐突然愣住了,他颤抖的握着那只枯干的手:“丘爷爷,你不是早就回去养老了吗?怎么……还住在这里?”
“回家之后才突然想起来你外公有件东西曾托付老奴交给少爷,少爷你瞧瞧老奴这记性,现在看到少爷回来老奴终于放心了。”
“那……”
龙丘看出了白桐的疑问,挥手示意他不要打断自己的话,继续道:“老了,很多东西都忘了,连去哪能找到少爷都忘了,就只好在这里等少爷你回来了。”龙丘说罢将一个小纸盒递交给白桐,“老奴走了,这么多年下来也就只记得你们娘俩和家乡了,再不走,怕是连家乡也忘喽。”
龙丘说罢负着手,潇洒的离去了,就好像这十几年的等待只是烟云一般,过眼而已。
白桐没有送出太远,其实他是想要送龙丘回去的,只是龙丘始终不允,白桐也就没有多劝。
你想想,如果一个人从来没做过错的决定,那一定是因为他很少做决定。而一旦一个像龙丘这样很少做决定的人做了决定,那试问,谁能劝住?
目送丘爷爷乘车远去之后,白桐拿着纸盒走进了屋子,里面的一切摆设都和他当年离去时一模一样,丘爷爷将它们打理的很干净,却没有动过半分。
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白桐的眼眶挡不住的湿润,眼泪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滑落,泪珠里,装着的全是从脑海中带出来的那些年在这里的欢声和笑语。
美丽的回忆和寂寥的现实画面不断交错重叠,白桐最终还是低叹一声。
“爸爸妈妈,十四年了,桐儿又回来了。”
如果不是因为其他事情回了汉城,白桐觉得自己大概这辈子都不会主动回来的。说实话,他很害怕靠近这里,可是当他又回到汉城之后,一种莫名的魔力却又牵扯着他回来。
不过若非如此,又如何遇得到丘爷爷呢?一饮一啄,岂非天意。
值得庆幸的是,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砺之后,那些伴随着这间屋子的痛苦、压迫和恐惧的回忆终于没能让他胆寒。
重回故地之后,白桐才发现,原来心中那些让他始终痛苦的不是曾经遭受的伤痛,而是他不敢面对现实的回忆。
如今回到这里之后,心中的痛苦终于消去大半,剩下的,是无穷无尽的疑问。
“爸爸,当年那些黑衣人是谁,我该去哪为你报仇?妈妈,是谁下毒害死了你?姐姐,你带妈妈去哪了?你们……谁能告诉我?”白桐轻轻开口问道。
只是注定没有回答,只有空旷的屋子不断传来微弱的回声。
白桐低着头,默默地拆开手中的纸盒,里面是一个小巧的紫色带盖三足鼎。白桐轻轻揭开盖子,忽然,一道青紫色似蝎似蝉的影子一闪而过,右手腕处立刻传来一阵剧痛。
白桐赶紧看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是右手腕处多了三个成品字排列的紫色小点。而在白桐寻找的这一瞬间,疼痛也突然消去无踪,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白桐再看看手中的紫色小鼎,里面空空如也。不过白桐很确认自己刚才确有看到一道影子,这让他有些担心。
不过他相信龙丘和母亲绝不会害他,而且一时半会也弄不清楚,便暂时先将小鼎贴身收好。
就在这时,白桐突然盯着门口道:“谁在那里?出来!”
“送快递的。”一个穿着白色风衣头戴方块J面具推开门走了进来,道:“有人托我送样东西给你。”
一张扑克牌带着剧烈的旋转朝白桐飞来,白桐赶紧伸手抓住,手指被摩擦得火辣辣的疼。
“拿好了,这就是你以后的身份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