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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希望我还是那块木头”

白瞬凡被热浪掀翻的时候正在戳蚂蚁,耀眼的红光让他回忆起了很多事。

他不只一次觉得自己是被世界抛弃的孩子,五岁的那个夜晚,熟睡的他醒来后就忘记了之前所有的事情,身后是一道铁门,他只感到无尽的恐惧,在惨白的月光下哭得像一只迷途的羔羊。哭声引来了铁门后的人,自此他就进了这家孤儿院。就像是生命中从未出现过这五年,五岁的他除了会站立以外和刚出生的婴儿没有分别。

孤儿院的人开始都以为他是个哑巴,直到一年后他才开口说话,周遭的的人都对他很好,但或者是天性使然,他从不主动开口和人说话,孤僻得让人找不到缘由。

孤儿院的院长很老,老到随时两腿一蹬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这个老头时常被院里的皮孩子欺负得很惨,鞋子被藏起来,被子被藏起来,衣服被藏起来……他满是褶子的脸上却永远挂着难看到极点的笑容,从没有生气过。白瞬凡从不参加皮孩子的行列,他从来只是冷漠的看着所有人,似乎任何事都无法融化他不知为何冰冷的心。

护士和阿姨都十分担忧,因为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为何白瞬凡如此的孤僻。其实原因很简单,白瞬凡的大脑与其中的杏仁核失去联系,人脑中专司情绪事务的部位,因此他对一切都是冷漠的。直到11岁时,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唤醒了他久违的情感。

那一天,孤儿院的阿姨将一个小女孩带进教室,在讲台上向大家介绍。班里的小男孩都眼发光的看着她,她穿着白色的小碎花裙子,精致的小脸上有一双哭过还泛红的眼睛,扎着丸子头。小美人胚子,大家都这么想。

介绍完后理所当然的要安排位子,一些小男生们表现出一副不在乎且自认为酷酷的样子,而眼角的余光都跟着她在走,心砰砰的跳,希冀这个小姑娘能坐得离自己近一些,然后又嫌弃地看了看自己同桌,发现同桌也在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两人翻了翻白眼后别过头去。

她叫沫沫,泡沫的沫。

“坐这里行吗?”沫沫的声音很甜,带着哭泣过的轻微沙哑,用怯懦的语气小声问道。白瞬凡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孩。“可以。”依旧是那么冷漠的声音。周遭的同学都齐齐叹气,怎么跟这块木头坐一起了。

“好了,孩子们,开始上课了。”做饭的阿姨同时也兼当他们的语文老师,据说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有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沫沫一言不发,白瞬凡更不会找她搭话,这节课就在老师洪亮的噪音和周遭同学的窃窃私语中度过了。

下课铃敲响了,迫不及待认识新同学的孩子们都上前和沫沫交流,沫沫红着脸和孩子们交谈着,被大家的热情吓到了。

“沫沫,来我旁边坐吧,让二胖和你换个位子。”披头散发的二妞对沫沫说。

“我不要,我不要,白瞬凡好恐怖的。”二胖带着哭腔连声拒绝。

“没出息,他不就是不说话嘛,你怕啥?”二妞一巴掌拍在二胖脑袋上。

“不用不用,我坐这里挺好的。”沫沫连忙摆手,这才发现白瞬凡早就不见了。在同学围过来之前白瞬凡已经出了教室,他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周遭的气氛似乎因为他而凝重起来。一只白皙的小手在他肩膀上一拍,白瞬凡一回头,好像有光,有些刺眼……

耀光刺痛了白瞬凡的眼睛,剧痛从身体各处传来,白瞬凡被气流拍到墙上,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让他从回忆中清醒过来。他艰难地站起来,孤儿院已经成为了一片火海,在他来到孤儿院的第十二个年头,孤儿院的宁静被打破了,无数的黑影在火海中窜动,惨叫此起彼伏。

白瞬凡踉跄地跑动,想找找别人,任何一个人都行。跑了一阵子,白瞬凡的脚步缓慢地停了下来,平日里那个小白胖子此刻正躺在地上抽搐,鲜血淌了一地。白瞬凡缓缓跪了下来,一言不发,二胖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在他的耳中却是如此的刺耳,不一会,刺耳声消失了。二胖圆又肿的脸上满是痛苦,眼睛就这么充满绝望和恐惧地睁着,气息已经消失了。

“喂!死胖子,你搞什么鬼,搞什么?什么鬼……”白瞬凡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剧烈地晃动这个平日里跟他三句聊不到一起去的胖子,二胖还是那个表情,再也没有变过。死了,死了……白瞬凡惊惧到忘了呼吸,许久后才剧烈的咳嗽起来。

“搞什么……搞什么……”白瞬凡浑身都在颤抖,头疼得快要裂开,此刻他多么希望自己还是原来那个没有丝毫情绪的他。“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白瞬凡瘫坐在地上,一边哆嗦一边喃喃自语。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爆炸再次唤醒了他。白瞬凡这才大叫起来“死人啦!死人了,二胖死了!”

白瞬凡连滚带爬地冲过拐角,突然被一个人砸中了,白瞬凡跌坐在地上,小时候帮他把屎把尿的刘姨倒在他的怀里。白瞬凡咽了口口水,低头看了看刘姨,一道狰狞的伤痕从她的左耳延伸到嘴角,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来。白瞬凡瞬间失语了,一动不能动,只有不断流淌的鲜血证明时间没有定格。

一道寒光闪过,一柄长刀指向白瞬凡的面门,白瞬凡艰难地抬头,面对着刀尖,他只觉得刀上的森森寒气扑面而来。蒙面的黑衣男子歪歪头,虽然隔着布,但白瞬凡还是能感受到男子嘴角划动,露出残忍狰狞的笑容。在刀将动的刹那,男子忽然一颤,眼神从残忍变为难以置信,斜斜地倒了下来。男子身后出现了院长,从未有如此表情出现在院长苍老不堪的脸上,那是一种震怒,犹如被触动逆鳞的暴龙。

白瞬凡接受不了如此复杂的状况,只是石化般的一动不动。院长眼中夹杂着痛心,长叹了一口气,单手拎起石化的白瞬凡飞速的奔跑起来。白瞬凡从未想到一个看起来快死的老头是这么的勇猛,年迈的身体竟然能爆发出如此的力量。院长飞速跑到操场上,一排黑衣人拦住了他,一名暗红服饰的男子站在黑衣人前面。

“你们冲着我来的,又何苦滥杀无辜,残杀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院长的语调带着悲痛,蕴含着让人心悸的血怒。

“宁祭,我们是同一类人,都是泯灭人性的,如今的你怜悯弱者只能说明你是真的老了。”红衣男子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像冰冷的机器一般发声。

“让这孩子走,我和你们回去。”院长说道。

“不不不,组织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毕竟你也曾是我们的人,我们此次的任务就是,歼灭……”话音未落,红衣男子极速出刀,要将两人一刀斩。院长单手提起朴刀,一斩格下攻击,左手将白瞬凡抛到墙角。

白瞬凡重重一摔,晕头转向,看向院长时他已经和敌人厮杀在一起了。宁祭站在原地,像壁垒一样与围在他周遭的敌人对抗,这把极重的朴刀在他手中犹如玩物,他依靠朴刀的重量和力道硬撼十余人。白瞬凡回过神来,呆呆看着印象中奄奄一息的老头竟然如此神勇地在搏杀,他实在难以接受。院长以伤换命,连杀数人,但他也连中几刀,在剩下的黑衣人的围攻下身形踉跄。“啊!”除红衣男子外,最后一名黑衣人被朴刀削掉左膀,倒地不起。

“真是低估你了,老头。”红衣男子脸上布满可怖的鲜血,露出残忍的狞笑,笑容还未消散,一把匕首就射向白瞬凡,寒光在他眼中放大,白瞬凡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画面中出现了一把杀气腾腾的朴刀将匕首击落,红衣男子极速近身将长刀送入这个已经身负重伤的老者的胸腔。院长发出一声怒吼,左手擒住红衣男子的手,扔掉手中的朴刀,出了一记隐隐有破风之声的重拳,击在敌人的脸上,竟是将红衣男子的脑袋打瘪了。静止数秒后,两人同时倒地。“院长,院长……”老人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有跟白瞬凡说就没了生息。“呜…呜……”白瞬凡眼眶一直掉泪,仍旧被恐惧支配的他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嘴唇已经被自己咬出鲜血,止不住的颤抖和痛感提醒眼前的一切的真实性。

“还有一个。”这道声音传入白瞬凡耳中,白瞬凡绝望地抬起了头,又是一个队伍,由另一名红衣男子带领的队伍出现在白瞬凡的视野里。白瞬凡石化了一般,在弥漫着血腥的空气中等待死亡的到来。

广场上聚集了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和少数几名红衣人。这些神秘人并没有着急杀他,当着他的面井然有序地点起了人头。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同学老师的脑袋被丢在他面前,白瞬凡眼眶中的泪止不住的掉,恐惧、悲痛、绝望……无数的情绪涌上心头,化作一句话:我希望我还是那块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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