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宥天站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百叶窗,看着下面湍流不息的行人,“这下面,每天早上都有数不清的边咬着包子,边赶着去单位的上班族,你也将步入他们的行列,当然我并不歧视任何领域的人,只是你身负你父亲的重愿,这样的你,奋斗一辈子够吗?”
苏秀咬着嘴唇,无言以对,但心底里也为他如此透彻地剖析自己,感到惊讶。
“......况且你是个女孩子家,不过又幸好你是个女孩,可以嫁个助你一臂之力的男人,你父亲也是这么想的,对吧?。”林宥天转过身来,眸光深邃地看着苏秀。
苏秀一脸的惊愕,双目圆睁,他什么意思?他到底是想给她个发展的平台,还是要娶她?她这次留了个心眼,没有脱口即出。
不过即而她拧起秀眉,忽然想到了什么,激动万分,“你手里真的有我父亲的日记?”因为她父亲虽然时而忠告她天上不会掉馅饼,却一直希望她钓个金龟婿,但那是她母亲的嫌贫爱富,活生生的将一个耿直忠厚的父亲人格变得扭曲。
“你父亲的遗书,你准备当纪念收藏了吗?”换个人会不会追着林宥天逼婚呢?可是苏秀哭了一痛就没了下文。
“那不然呢?”苏秀似乎感到了自己的心跳。
“答应你父亲的事,我肯定会履行承诺,让你父亲泉下安息。”林宥天磁性的声音染上几分沉重。
“那只不过是一张毫无法律效应的废纸,你没必要刻守承诺。”
“有没有必要,那是我的事。”
“那嫁不嫁也是我的事啊!”苏秀哭笑不得,觉得这事荒诞不羁。
“你父亲生前的遗愿,由不得你。”林宥天眸光湛黑一片。
“可是你已经有未婚妻了啊!”他想干什么?苏秀其惑不解。
“听到了我们的谈话?英语不错。”林宥天嘴角扯出一抹弧度,“那么你肯定也听到了我说了不喜欢她,嗯?”
“你不喜欢她,那你喜欢我?”
“没有任何感情基础何谈喜欢?”
“不喜欢我,你要娶我?”
“和我领证的人可以是任何人,除了夏雯欣,正好有你父亲的遗愿,所以你是最佳人选。”林宥天眸光笃定。
这是什么因果关系?苏秀顿觉大脑不够用,“不可理喻,婚姻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是第二次生命,岂是随便选个人就嫁了的?”
林宥天蓦地瞳孔放大,还有比他再好的男人?他第一次怀疑他自己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林宥天看了看腕表,时间到了,要出去一趟办事,“先让高哥送你回岛吧!你回去好好想想,你还有没有傲骄的余地,除非你置你父亲的愿望于不顾。”林宥天甩了她一眼幽深的眸光,然后一手系上领口的扣子,另手插兜地走了出去。
荒堂,不可理喻,苏秀在她背后翻了个一百二十度的大白眼。
林宥天经过于秘书,告诉她给高哥打个电话,让他送苏小姐回去。
苏秀走出亿林大厦,高哥已经在外面等候。
确切地说是高哥和那辆路虎在外面等候。
那辆让她触目惊心的路虎。
她欲上前的脚步嘎然而止,怔怔地站在那里,眸光瞬间染上愈加凝重的凄凉。
刚打开后门的高哥,面容也突然石化了起来,下意识地在心里暗骂自己该死。
然后世界就不再清晰,直至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还有脑海中那骇人的树木相继折断的声音,伴着庞然大物搅着飞沙走石......
回忆却如此震耳欲聋。
苏秀不禁双手插进发根,用力撕扯着,向后退,再退,然后转身逃离,朝着马路的方向疯跑,眼泪模糊视线什么也看不清,脚步却越跑越快,越凌乱,直至左脚被右脚拌倒,扑在马路上,温热的血刹时从嘴唇上,从手心里渗出却不知觉。
劳斯莱斯冲出地下车库爬上地面时,林宥天降下车窗刚刚好看到这一幕,随即脚点了下油门,朝苏秀的方向追去。
舌尖尝到了血腥的味道,苏秀索性就伸出舌头舔了一口,然后满嘴的浓烈血腥使她萌生了轻生之念。
母亲的抛夫弃女后,是父亲用坚强的毅力支撑着这个破碎的家,和她相依为命,砸锅卖铁供她上学读书,最终把她培养成人。
而她之所以如此发奋学习,不理顾妍汐的百般叼难仍刻苦专研,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让父亲过上她心目中的理想生活,让那个薄情寡义的女人后悔,让那个罪孽深重的男人报应,从而让父亲大快人心。
但这一切,子欲报而亲不在,她所有的努力,她的卧薪藏胆,以及她活下去,都失去了意义。
迎面逼来的一辆轿车,越来越近,她却淡定地咬紧牙关,合上眼皮......
她明明完全可以爬起来,躲开,可是那一刹林宥天看得真切......
他眸光阴鸷,右脚在油门踏板上猛踩到底,整个车子箭一般地朝那辆轿车垂直射过去......
苏秀坐在地上与天堂近在咫尺的那一瞬,听到“嘭!”地一声巨响,她慌恐地睁开眼,那辆轿车打着转地飞了出去,随即碎片飞溅......
她本能地抬起手肘遮挡。
当她放下手臂,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穿着熟悉的英伦衬衫趴在黑色的车窗框上,头破血流,令她蹬时心惊肉跳。
......
傍晚,幽深的医院走廊里回荡着林家长辈呵斥与指责,还有一听便知是夏雯欣的尖酸、刻薄的声音。
“你怎么不去死?就你这溅命,一百条也赔不起宥天的性命......”
“说什么呢?少说那不吉利的话,我宝贝孙子宏福着呢!”林家奶奶跺着手杖,训斥夏雯欣。
两名护士跟随着戴朝辉走过来。
戴朝辉跟林奶奶,林父,林母打过招呼,然后回身看着那个垂头被孤立,被数落的苏秀,看着她脸颊以及胳膊上血渍凝固的擦伤,“带她去处理一下伤口。”他对身后的护士说。
苏秀的眼泪,“唰”地就砸下来一颗。
所有人都在漫骂和指责她,无视鲜血在她的伤口上释虐,当然她没有委屈的理由,她也不是娇情,她也在悔恨不已,只是眼泪就这样不争气地,莫名地,掉下来,也许是突如其来的被人关心?
“处理什么,呆在这里,宥天还没醒过来,她还有脸顾自己?你还好意思哭?”
“夏雯欣,宥天不喜欢什么,你不知道?”
戴朝辉蹙眉,他的话里省略个字,本应说“宥天不喜欢‘你’什么,你不知道?”省了这一个字就给足了夏雯欣的面子,夏雯欣长出口气,咽下,别过头去。
苏秀默默地跟护士走了。
......
“你还真是性命多舛哎!这才一个多月时间又进来了,还好是脑外伤,这次你的恩人是安全气囊?哎!是不是多亏了我上次劝你把精子保存了起来?不然你这有个三长两短的,林家这么大的家业就绝后了不是?”戴朝辉一边查看林宥天的病情,一边指着他躺在床上的身体声形并茂地说。
“别打我主意啊!”林宥天虚弱地白了他一眼。
“哟!真被你说中了,林宥天的精子那可是价值连城啊!”戴朝辉笑了笑,“发小都不相信?再说万一大街上跑出个你的基因,你还不得Kill我啊!”说完,他用手做了下抹脖子的动作。
“你知道就好,小心你的脑袋,哎!苏秀怎么样了?她在不在?”林宥天忽然想起来,刚才林父他们进来,没看见苏秀。
“在,一直在门外,是你家人不让她进来,我没记错的话,她就是上次救你的那位老伯的女儿吧?”
“嗯,是她,让她进来。”
门打开,苏秀进来,正打算要回去的林父,林母他们也跟了进来。
苏秀的脸上贴了块纱布,一只手臂端着,用纱布挂在了脖子上。
林宥天见状,不禁一惊,“骨折了?”
“没有,就是点擦伤。”苏秀低着头,轻轻的声音。
护士的包扎确实有点夸张,只是戴朝辉的吩咐不敢怠慢,唯恐做得不够好。
“我们天天为了救你,受了重伤,也没像你包扎得像个重病伤员似的。”林母冲苏秀翻了个一百二十度的大白眼。
林宥天看着一直不敢抬头的苏秀,想必定是哭红了眼睛,“我的命还不是别人救来的?不然我还能活到今天?别人救了我那么多次,我救别人一次就不行吗?再说今天这件事情也是因我而起。”
林母不语。
苏秀有点糊涂了,那么多次?看来别看他会投胎,背后也有着不为人知的坎坷?
“还有,苏秀以后就是我们林家的一员,请允许我的先斩后奏,救命之恩大于天,老伯临前把她托付于我,她无依无靠,没有一个亲人,我把她接到家里住,相信开明的爸爸妈妈,还有奶奶不反对吧?”林宥天低沉地声音里透着几分不容反驳。
别人听不出来,作为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长辈,都了解他的脾气。
“高帽都已经被你扣上了,反对不就成了我们不开明了?你个鬼机灵。”怕林父林母反对,林奶奶先开了口堵住了他们的嘴,整个岛都是林家的,别说多一个佣人,多十个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