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军进驻城中已经数日之久,南国的梅雨时节也即将慢慢过去,天空总算是拨云见日,一扫长久以来的阴霾。军中跟城中的疫情都好转起来,杨广命人借运回来的粮食也使百姓安定,对杨广的口碑更加好。炼制完膏药,士兵的服药也到了最后阶段,眼看就可以痊愈。
杨广的心情是一天比一天好,杨俊虽然也是高兴的,只不过却是面上的,我总觉得他的快乐,总是参杂了一些让他心里沉重、可他却不愿意明说的事情。只要我没有看着他的时候,杨俊都是自然的,可我若是无意中对上了杨俊的眼神,杨俊却神色似乎有些变样,这些天这件事情一直困扰我。
杨广见天色大好,晴朗无比,早两日就叫人在军中腾出了空地,办一个骑射比赛,让军中都振奋一下,并且下令谁赢了就可以得到杨广的贴身铠甲一副,据说那是杨广伐陈之前,宫中的能人巧匠打造的,厮杀疆场之时可保万一。我因为熬药的事情,本来是不想去的,可杨广说既然士兵的病情已经不打紧,叫人看着便是,定要我空闲半日,我只好去了。
场面非常宏大,骑射手们都已经在准备,杨素悄悄朝我示意,指了指杨广身边的位置。我看向主将台,杨广作为元帅居中,杨俊在侧旁,之下便是韩擒虎、贺若弼、高颖等人,我便朝杨素摇头,再三婉拒。正准备转身找一个角落坐下,却听杨素说道,“林姑娘,这是元帅的意思,要不然我怎敢做主呢?”
我抬头看着杨广,他正朝我淡淡笑着,轻轻伸手挥向一旁的位置,我在众目睽睽之下,低了头,一步步走到杨广侧边不远的位置坐下,却正好跟杨俊对着,这回杨俊的目光却没有刻意避开我,而是定定地盯着我,那目光像是忍不住要问清楚一个人似的。
我刚刚坐下,只见杨广丰神俊伟地站起来,嘴边的笑意是若有若无的,扫视三军的眼光却是有力度的,场上本来是锣鼓声震天、呐喊声一浪盖过一浪,可杨广只随意做了个禁的手势,场上几乎是瞬间鸦雀无声,我这才真正见识到杨广的魄力,吓得差点坐不住。
杨广一袭白袍显得英明果敢,朝台下朗声说道,“自南北朝分裂以来,各路诸侯争权不断、天下民众日益苦深,大隋应天命而立,替天行道、为万民谋福祉。今隋军伐陈、统一四海、瓦解南北割据之局面,解救苍生,乃是福泽之兆。得众将士同心协力助此大业永垂,勇不可挡,是我大隋之威,今日不分军职,但凡骑射最精湛者,可得我金丝铠甲!”
杨广声音一落,军中呼声、拥戴声一遍高过一遍,锣鼓声开始震天。杨广慢慢坐下,高颖便走到台前,下令比赛开始。
每个人都非常认真地看着蠢蠢欲动的骑射手,三军中也有不少人跃跃欲试。靶子在一里开外,骑射手一边骑马一边拉开弓箭射击,射出弓箭之后立刻止住马匹,谁能够在最远的距离射中靶心,算是胜出了。
据说从每个营帐抽调出足足一百名优秀的人参加,一次十个人同时进行,十个人中只选出一个,之后再从十个胜出者中角逐。整整十轮比赛下来之后,场面几乎失控,热度空前,杨广一直笑意吟吟的。我边看边感叹,果然是大隋之威。
杨广看着我,问道,“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隋军的确神武,我看得入神了。”我看着杨广回答道。
杨广笑了,看向杨俊,说道,“三弟,打个赌如何?”
杨俊一听,说道,“如何赌法?”
“就赌剩下这最后十个人,到底谁会赢。”杨广不紧不慢地说道。
“好。”杨俊来了兴致,说道,“赌注是什么?”
杨广顿了一下,说道,“我不要你任何东西,倘若我输了,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二哥是说,你可以拿任何一样做赌注?”杨俊逮住了机会捡了个便宜。
“像是可以这么说,但是看你要的是什么。”杨广淡定地回答。
“行,二哥一向说话算数,我跟你赌。”杨俊一下子站起来,似乎又恢复了他以往的生龙活虎。他看了一会待出发的十个人,对杨广说道,“我就赌杨大人麾下的人,杨大人跟我同样身为行军统帅,他底下的人应该不会逊色。”
杨广听了,饶有趣味,笑道,“三弟,你太大意了,决定了吗?”
“决定了。”杨俊不知是要面子还是胸有成竹,大声说道。
“好。”杨广略微沉吟,对杨俊说道,“既然你选了杨大人手下的人,那我便选择王司马底下的人。”
“什么?”杨俊惊奇地瞪大了眼睛,问道,“二哥,王司马无论用兵调度还是决策均不如杨大人,你怎么会看中他的人?”
“这个,我自有我的道理,如果你输了,我就告诉你,如果是我输了,要什么随便你,横竖你是划算的。”杨广从容自得地说道。
我听了他们的话,也觉得纳闷,杨广为何选择了区区一个司马底下的人?
锣鼓声开始,我看向冲向靶心那十个人,当中一人异常抢眼,几乎是马匹飞奔而出、正在眨眼的瞬间,他就已经把弓箭稳当射出,立刻勒住了马匹,全军哗然。
“好箭法!”杨广一拍桌面站起来,看着那人,笑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我看向场下那个人,一身精悍,等到报靶的人飞跑回来禀告,那个人果然是第一名!我更加猜不透,杨广为什么能够有如此精准的眼光。杨俊看到如此,一脸沮丧,说道,“怎么会如此?怎么会如此?”
杨广见他这样,说道,“好了三弟,不过是想跟你开个玩笑,乐一乐,你何必把输赢如此当真?我就实话告诉你好了,杨大人虽然是行军统领,但是他跟你一样,只负责下达军令、指挥全军,但是王司马才是日夜跟士兵打交道的人,是他一手操练出来的士兵,所以王司马亲自选出来的人,必定是骁勇过人、出色无比,这就是我为什么要选他的理由。三弟,你明白了吗?”
杨俊一听,呆了一会,才说道,“二哥说得是。”
“传令,把我护身的金丝铠甲赠与这位勇士,今后,凡是本领过人、对大隋忠心不二者,皆可殊荣无数!”杨广话音刚落,全军轰动了,那位勇士跑到杨广跟前下跪领赏,一再叩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