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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最后一节课的时候,我给戴思发了条信息,说被留堂了,不能准时放学了,自己打车回去,不用他来接我了。

不一会,他就回复我了:“没事,我正好手头上还有点事没处理好。你能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就从公司去接你,不过,可能会要你等一会。”

我退出短信界面,锁好手机屏幕,才准备把手机放进口袋的时候,屏幕又亮了,还是戴思。“把外套穿好,晚上凉。”

我才看完这条短信,下一条又来了:“上课还是不要玩手机了。”

戴思跟我说话,从来都是这么温柔,就算我做错事,批评我的时候,也是用这种极尽温柔的口气。我微微扯了下嘴角,将手机揣进了口袋里。

跟西蒙一起去见教导主任,看到他办公桌上的桌牌,才知道他姓金,第一反应就是,他的姓果然跟他的人一样俗。去的时候他正在打电话,看着他隔着电话也一脸的谄媚样,口气也是满满的恭敬,我就猜一定是校长之类的给他下达工作任务了。

讲了将近半个小时的电话,金主任才舍得将话筒放下。他坐在办公桌后,隔着厚厚的镜片冷冷地将我和西蒙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无非是什么要遵守纪律,尊师重道之类的。我听得直想打呵欠,稍稍扭过头,看到西蒙干脆站在那开始打瞌睡了。

讲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大道理后,居然还让我们写检讨,我跟西蒙面对面坐着,而金主任坐在办公桌后,一脸贱贱的笑容,在打电话,口吻甜腻到让人想吐。

将检讨书对叠再对叠后给了金主任时,他还在打电话,只是不耐烦地朝我们挥挥手。出了教务处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看看腕表,居然都快八点了,我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那个金胖子跟谁打电话打了一个多小时!还用的是办公室的电话!

到校门口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卬昂还在那,双手插在口袋里,不停地走来走去。看到我们的时候,他立马扯出大大的笑容,说:“怎么这么久?”

西蒙很恨地一甩书包,“那个死变态,居然还要我们写检讨书。”

“检讨书?”卬昂一脸吃惊,上下打量了我和西蒙一番,说,“怎么看,你们两也不像是会乖乖写检讨书的人。”

西蒙打了个呵欠,一脸无所谓地说:“谁说的,我可是很认真地写了‘对不起,我错了!’六个字给他了。”他一边说检讨书的内容,一边数着手指头,然后比了个“六”一直伸到卬昂面前。

卬昂一把打开他的手,转过头看着我,问:“你呢?写的什么?”

“什么都没写。”我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给戴思发信息,我不习惯当着别人的面打电话,只好发信息了。

发短信的间隙,抬头看了下卬昂和西蒙,发现他们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我,卬昂甚至还对我竖起了大拇指,装作一脸崇拜的样子,看着我说:“你牛!”

西蒙这才一拍卬昂的肩膀,“你怎么还没走?”卬昂捂着被西蒙拍过的地方,一脸痛到不行的样子,说:“我家里人把家里的车都开出去了,我是准备跟你蹭车的。”

西蒙一脸“就知道是这样”的样子,在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卬昂,卬昂拎起来,放在西蒙的面前,“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才知道西蒙给卬昂的居然是车钥匙。

“累死了,想睡觉。你负责开车。”西蒙一脸不耐烦地说。

卬昂却挑了挑眉毛,贼贼地笑道:“嘿嘿,好吧,今晚就让我这个roadkiller给你做司机吧!”说完将钥匙微微往上一抛,转手立马接住,便去开车了。

戴思的短信正好过来了,说是把手头上的事忙完,马上出公司,让我等二十分钟。看短信的时候西蒙突然说了句:“你住哪儿?”

我才点开回复,短信只打了个“h”,听到他的话,抬头看着他,也不说话。

“天都黑了,你一个女生,不安全,送你。”仿佛第一次说这样的话,西蒙的语调听起来怪怪的,脸上还有些许不自在。

我看了他一会,回了句:“不用。”便低下头,将那个“好”字打完,发了出去。

“昂,他,有驾照。”西蒙憋了半天,说了这句话。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上次他开车的时候,我问了他一句“不会是无证驾驶吧”。所以他特地跟我强调了一下,卬昂是有驾照的。

“不用,有人会来接我。”我将手机揣进口袋,顺势将手也插进口袋,春季的晚上,怎么都有点凉凉的。

西蒙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着站在我旁边。我低着头,用脚尖在地上蹭着,看到西蒙的影子跟我的影子交错着,叠在了一起。我稍稍移了下位置,我们的影子,终于变成了平行的。

一阵子刹车声,卬昂兴奋地从车里钻出来:“哇哦,Simon,你的车开起来真爽!”西蒙一边打开车门,一边说:“这么长时间,我还以为你撞到篮球架了呢!快走,饿死了!”

西蒙在副驾驶上坐好,扣上安全带,卬昂却没有立马跟着进去。他对我招招手说:“一起啊,送你!”

我摇摇头,继续蹭着地面。卬昂笑着扬了扬下巴,说:“后面来的好像是金主任诶,你确定要一个人站在这等着被抓回去?”

我稍稍回了下头,隐隐约约似乎真的看到了金主任手上抓着两张纸,肥胖的身子一晃一晃地奔过来了。我看了眼卬昂幸灾乐祸的表情,立马跳进了车后座,暗自庆幸卬昂把敞篷打开了。

卬昂一边夸着我“好身手”,一边迅速钻进车子,发动车子的时候,说了句:“坐稳了!”然后便感觉到车子“呼啦”一下蹿了出去。我再回头看的时候,就只能看到金主任双手扶膝,在那拼命地喘着粗气。

卬昂将车子开得飞快,我紧紧地抓住车门,才能保证自己不会随着车子转弯被甩来甩去。

我看到西蒙微微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我只是端坐在车后座,身子渐渐靠着车门,挡住我紧紧扣住车门的手,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微微颤抖着,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镇定。

西蒙转过头,跟卬昂说:“开慢点!”卬昂没有减速,甚至连头都没转一下,说:“干嘛?超速罚单,你又不是第一次收了!”

我看着西蒙抬起手,似乎想揍卬昂,但是在高速行驶的车中,这样做还是蛮危险的,西蒙终是恨恨地垂下手臂,只是咬牙切齿地对卬昂说:“这车上要是就我们两个人,你把这车当火箭开,我也不管你!”

卬昂终于从车内后视镜里面看到了我的存在,这才将车速稍稍放慢。然后讪讪笑道:“不好意思,习惯开快车了。”我只是从车内后视镜里面看着他的眼睛,并不说话。

车子停下的时候,却是在一家小饭馆前。卬昂一边嚷嚷着“饿死了!饿死了!”一边下了车,我看了看周围,并不是我熟悉的地方,我只得紧跟其后下车。

随着他们走进店里,发现店内很小,只放了四五张四人座的小桌子,并不是什么高档的地方,我很讶异他们居然会来这种地方吃饭。我在一边坐下,卬昂和西蒙坐在我对面。刚一坐定,卬昂立马喊道:“老李,老规矩,两碗馄饨面,加牛肉哦!”然后就听见里间有个浑厚的男中音应道:“好嘞!”

我拿起面前的餐单仔细地看了起来,我很少在外面吃饭,在外面吃饭的地方就固定的那几家,吃的也都是固定的菜品。我正犹豫着,卬昂一把抢过菜单,“别看了,你看也看不出个什么名堂。”他将餐单放好,转过头,帮我点了份跟他们一样的。

面条上来的时候,卬昂往里面加了好多辣椒,我看着他的白白的面汤在他的搅拌下瞬间变得红彤彤的,总觉得还没吃,嘴巴已经麻了。卬昂又舀了一勺子放在了西蒙的碗里,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他也在我的碗里放了半勺子,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搅拌开了,我就是想挑出去也不行了。

我立马抬头看着卬昂,他却将筷子一扬,说:“我还没吃,筷子绝对是干净的!”一脸的义正严词,霎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却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开始吃面条。

我显然低估了这场饭局的“凶险”,我这边还没吃几口,就听到对面有声音,抬头的时候,看到卬昂红红的面汤里多了一些黑色的液体,浓浓的酸味告诉我,那应该是醋。始作俑者西蒙却将醋瓶子放得远远的,不让卬昂拿到。

我的观念里,卬昂是那种笑面虎一样的存在,整天嬉皮笑脸的,骨子里却是个坏胚。而西蒙却是有着极强的占有欲还有一副大少爷的坏脾气。我不知道这两个人碰到一起之后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幼稚,更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何时好到能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可是我却很贪恋这种感觉,从小到大,我做什么几乎都是自己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下课,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待在家里。而家里的饭桌上,气氛永远沉闷到滴出水来,第一次知道,吃饭也可以这么热闹。

我咬着辣得我都要流眼泪的面条,手机却在口袋里“嗡嗡”地震了起来,看到来电人是戴思时,才想起来刚刚急急忙忙地上车,一路惊心动魄,忘记给他打电话了。

“你在哪儿?我到你们学校门口了,可是大门都落锁了,我在附近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你。”戴思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着急。

“同学说送我回去,我忘记给你打电话说一声了。你先回去吧,等会我就自己回去了。”说话的时候,我趁机抽了张面纸,稍稍擦了下鼻子。许是听见我后面的声音闷闷的,戴思在电话那头问道:“你怎么了?是着凉了吗?”

我微微摇摇头,压根就没想过戴思根本看不见。“我没事,我跟同学在吃饭,加了点辣椒,辣到了。”我看了下腕表,“你先回去吧,我吃完了就回去了。不用担心。”戴思尤自叮咛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收起手机后,卬昂一脸看着外星人的表情看着我,“原来,你也会一次性说那么话啊!”我给了他一个白眼,没再说话,只是继续吃着辣椒面。

坐上车的时候,卬昂还在不停地夸着面条好吃,我也觉得虽然辣椒很辣,但是吃完之后却通体舒畅。我让他们送我到了一处离我家最近的站台,他们也没有执意要送我到家门口。我打开车门准备下车时,犹豫了好久,才说了句“谢谢,面条很好吃!”

直到洗完澡睡到床上,我仍旧觉得今天的一切有点不真实。我跟卬昂还有西蒙像朋友一样坐在一起吃饭,尤其是西蒙,原本水火不容的两个人,突然就变得心平气和起来。我一直想不通究竟是什么样的契机,改变了我们的相处模式。或许,从西蒙为我挡下金主任那一教鞭的时候,我开始对他改观,进而改变了跟他相处时的态度。这么说倒是要感谢那个金主任,要不是他让西蒙看着不爽,西蒙也不会替我挡下那一教鞭,我们的关系也就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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