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在这样的迷茫雾海之中又走过了多少路程,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我走到这处时,此处重重的迷雾渐渐变得稀薄,我可以从中辨出有一些物什,虽然只是依稀模糊的黑影。
看那那黑影就在我身前不远处,虽然模糊,却可以辨出块头颇大,可那是什么?
话说回来,我处于迷雾之中实在难熬,能在一片茫茫的白中寻到与众不同的,就已经千恩万谢了,那还管这是什么。当即进前,管他三七二十一。
我两手划拨得更加卖力,像剥橘子一样剥开重重迷雾。
等到与那黑影又近了几分,这才发现那原来是一幢黑色的宅院,黑屋檐,黑墙,黑色大门,目之所及全是一片漆黑,不过雕梁画栋,纹饰庄重,威严自生,应该是个大家族的宅邸。
我环视一周,见那宅子的黑与周边看不尽的白雾的白势均力敌,又似那白雾畏惧此处,根本没了之前几欲将我吞噬的嚣张气焰,而且现下竟连半点也没沾这黑色宅院,似是一物降了一物。
不过,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我不得而知,正犹豫着是否应该进去。可是头脑中依然存在的理智告诉我,这周遭的白雾不知由何处而起,更不知会于何处而终,再次遁入白雾并不是个很好的选择。
不过眼前这地方十分古怪的模样,也不知里头是个什么情形,我站在门外,好像看起来进去或不进去都由自己选择,然而我不明方向,其实早已失去了选择,现下周无名又不知所踪,我看我还是先进去再做打算。
我再次望向大门,那黑漆漆的大门是吞噬一切的黑,虽然现下是晴天白日的样子,连周遭的白雾都蕴着光芒,可是再多的光芒到了门前,分明是被吞噬得一干二净,连半点影子也倒映不出来,一股不祥的森冷味道充斥于四周,无孔不入。
我本来就是不清不楚被周无名这厮带来的,他带我来时也没有想到与我先商量商量,连说上一声也没有,害得我糊里糊涂,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形,现如今就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到人家家问路,总是要礼貌非常的。
我勾起两指,轻轻往门上叩了三下,停下时整理了衣衫,拢了拢交领,等待许久,里头却是没有动静。
是没有听见吗?
我又拿手指再叩了三下,等得急了,忍不住偷眼从门缝里瞧人,只是细细如丝的缝隙,不想却让我瞧出了端倪,入目之处什么也没有,除了……除了和这门外屋檐一样的黑。
都是一片铺天盖地的漆黑,其它的什么也没有。
真是见鬼了。
我想今年真是犯了太岁,居然一片白还没搞清楚,又来了一片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实在是老天存心与我过不去。
在这谜一样的白雾中撞见谜一样的黑屋子,重重的谜团简直要将我生吞活剥了。
想起在来到这里之前,是周无名一直在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难不成这地界就是他嘀嘀咕咕招惹出来的?
我不得而知,早知道周大人不愿意帮忙,谁知道居然还留了这一手,看来以后再找他,得更加当心了,不,以后最好就是不要再找他。
我后退几步,与面前黑洞洞的大门保持距离,又注意不与白雾接触,就站在两者之间,可以说是举棋不定。
我在想这白雾之外会有什么?或者说这片邪门的白雾有没有之外,这些都是未知之数,而近在眼前的这一大块黑咕隆咚的物什,却又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样?往前往后,向左向右?
我望向身后的茫茫雾海,果断的走向黑色大门,口口叩门。
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了,如果这里不开门,我就算爬也要爬进去。
我等得不耐烦,正盘算着该往左边墙面爬,还是右边墙面爬,冷不防那黑得古怪的大门却蓦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沉闷地像是古稀老人的叹息。
我打眼一看,是门被打开了。
开门的还是一个娇矜小巧的女子,只是那门替她半掩着面目,我这边只能看见她一半不到的脸,有一只圆瞪杏眼并丰满嘴唇的一角。
看她这样子像是不经常见生人,打眼看我时如水的双眸里总是流露出怯怯的味道,活像只不谙世事的小兔子。
我不敢挪步,生怕把这只代表了希望的兔子给吓跑了,站在原地毕恭毕敬地问她。
“姑娘有礼,小女子初来乍到,不知此为何处,路惘不知,请姑娘不吝告知一二。”
我话说完,她刚开始没有出声,只是拿水汪汪的眼睛上上下下扫了我,活像是一只缩在窝里的兔子在分辨窝外的我到底是不是她的天敌。
为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我绽开笑容,谦卑有礼。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她上上下下扫着的眼睛终于停下,像是终于确定我无害,对我福身说。
“姑娘多礼,吾为家中小辈,不常出门,故不谙此处,问路还需请教家中长者,请姑娘随我入我府中,喝茶歇脚。”说罢把门缝拉得更开,对我做了个请的动作。
我福福身算回了礼,她便一转身往前头带路去了,我随她进去一看,才发现方才从门缝中见到的原是一方矗立庭院当中的黑色画壁。
这样一来,这庭院的诡异色彩总算减轻了许多,想先前必是我先入为主,将这地界想得太过,现如此一来,我便可施施然随这姑娘进去请问长者,也能得知我想知道的事情。
这院子之外气派非常,院子之内也不负所望。
院中,我满眼嵌进无数精美雕塑,或人或物或畜,形状各异,千姿百态,一眼就知道这是由无数精细功夫精心制成的,遗憾的是,院中所有雕塑均未完成
有的只是缺了面目,有的却缺了肢体手脚,有的几乎什么都缺,有的只是一个模糊的模子,总而言之,没有一个完整。
不过这些物什我却觉得与平常物兽有异,不似一般家禽,好像有些眼熟,似乎我在哪里曾经见过,可细想是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待真想说出口时,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这是个什么地方,难道主人喜欢雕塑,为何又只雕成如此?
看不少未完成的雕塑上边都已经结了层厚厚的灰,难道要雕不雕完,是主人的趣味所在?
我胡思乱想之间,有人在前头轻声唤了我的名字,我一扭头向前看,那白兔正对着我笑。
前头那白兔已然到了一正厅的门口等我,我自觉东张西望十分失礼,只好匆忙上前又向她低头请礼。
她躬身,很快告退,走之前她素手一弯,指向屋内,说,“长者就在里边”。
我向欲走的她福福身,抬头时她却已不在眼前,眼里只留下空荡荡的走廊一段。
想是她走得太快,还是……
不过也太快了,我忍不住好奇,往那姑娘消失的走廊一直走去,却没发现之外有相通的廊道,看这院子是独立的,廊道呈一个正方回环,四处不通。
那她是去了哪里?不会……
这些日子以来,邪门的事情我实在遇得太多了,不会……
我怯怯回身往屋里望了一眼,里头又是黑洞洞不见一物,我所在的门外还有光照,可光照一进门过几步的距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似是被门内的阴影吞噬,从门边一路截断,里头全是不可知的视域。
也不知怎的,一股不祥的预感像蛇蜿蜒而上爬遍我全身,全身的鸡皮疙瘩似都一齐打好了招呼跳起舞来。
我惧怕时常把手放在胸前,借以自卫,此刻我放在胸前的手心已然捏出了汗,可如今分明已经骑虎难下,我除了进去问问这是何处之外,还要寻个脱身之法。
如果放弃这里,鬼知道在那该死的迷雾之中还要逡巡多久。
我两眼控制不住地在摇曳,似在怀疑我的决断,我坚定心神,反正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
我一手持在胸前,一手抬起叩了一旁的门板,口口作响。
“小女子初来乍到,路过此地不知去路,特进府中请问家主,请家主好心,为我指条明路。”
话音落下许久,里头竟是一点声响也没有,我本来怕得要死,再加上问路心切,望那黑洞深不见底,想起白雾也是别无去路,还是不能放弃机会。
再一想这家主可能是个耳背,还不如进去找他说明,清楚请教。
这样一想,索性把步子一抬,直接走进那片黑暗。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里见不到一丝光,伸手不见五指,也不知道这家主怎么受得了。不过人家受得了受不了,不是我该担心的事,我暗骂自己多嘴,又向前走去。
走进屋子后又接连不断向前行进了十几步,再叫人时,整个屋子里边都回荡着我的欲扬未敢扬的嗓音。
可是与之前一般,此处仍是没有任何人的回应。
我微微有些不耐,转身想离开,却见眼前漆黑一片,哪里还见之前进来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