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启动时,天才蒙蒙亮,是个阴天,有灰青色的雾岚。他们将从观城与省城之间的跨海大桥过去,大概两小时左右抵达省城医院。
城市还处于沉沉的睡梦中,街道安静。人行道上有几个晨跑者,车辆很少,偶尔货车呼啸而过。三月,时令进入早春。风没有声息,吹拂过枝头,染绿了树木。开出城区,是一片视野开阔的近郊,房舍低矮,灰尘飞扬,景观树沿着大路,长长地,伸向山与山交接的远方。
冯昭昭开车,乔麦坐他旁边。陶丽娟和岑蓝坐后座。在车上,乔麦告诉岑蓝一个好消息,她爸年前接的一个订单已经发货,如果海运顺利的话,不但这一单有丰厚的利润,而且以后会长期下单。对方来考察过她爸的公司,总体是满意的。
这次春节,我爸回来了,我们三人团圆了。我和他说了好多话,他和妈妈也聊过,妈妈眼睛红红的。我爸说,是那个深夜我打给他的电话,激励了他,也不知怎么,他后来做事很有干劲。
真好,听到这个消息,肖桦也会为你高兴的。岑蓝说。
替我谢谢肖桦姐。我要谢谢你们,如果不是素餐厅那次,你们给我的点拨,我和爸的关系哪有今天!真的,你们不经意的几句话,救了我啊!
今天乔麦穿了件橘粉色的棉袄,围淡果绿围巾。冯昭昭呢,是桔黄色羽绒服,围驼色围巾,两人一身阳光,灿烂照人。有趣的是,两人手腕都缠着佛珠串。
现代人戴这个是不是时尚的象征?岑蓝问。她想起天悦山庄的夜宴,一桌坐的心理专家,差不多有七八个手上戴着佛珠串,他们还相互比较,说你的紫檀木好,还是我的沉香木好;说你的包浆怎么样,我的成色怎么样,很热闹。只有马霖和方德泽手上光光,啥也没戴,什么师傅出什么徒弟,师徒一个样儿。
说起来好笑,我参加过一个香道的雅集。乔麦说,在一家高端会所。七八人围成一桌,观摩香道。有个富豪一边抽香烟一边闻香,后来被请出去了。那点燃的是万元起价的海南黑奇楠,一小撮,比黄金还贵,让土豪闻,真是浪费。
冯昭昭说:附庸风雅,还好啦。一些电视台的综艺类节目,在往媚俗方向走。
你俩手上的珠串是不是同类型的?陶丽娟也开口问:我看类似接头的标记。那些谍战片就是这样,地下特工约好接头地点,各人手里举个同类型的玩意儿。然后你是黄河,他是长江,好,接上头了,是我们的同志。
哈哈,乔麦笑着说:陶老师真幽默,对,我跟他就是一伙的。
乔麦,岑蓝提醒她说,你今年计划去印度那个啥学院进修瑜伽,你看你冯师兄不是最好的人选?现成的人,近在眼前,预约吧。
哈哈,冯师兄不一样,他是胸怀大志,是做大事的人。
是印度的帕坦伽利瑜珈学院吗?冯昭昭说:可以啊,这个学院是瑜伽的最高级殿堂。我也想去进修,到时时间上安排一下。
果然是一伙的,陶丽娟继续斗趣,说,一看,一问,接上头了。你俩有缘份,我看这事成。
岑蓝捂着嘴直笑,说:陶老师,您这话,话里有话。一语双关。
乔麦不好意思起来,脸一下红润,声音拖得细细的,长长的,扭头嗔了岑蓝一眼,说:蓝姐,你说啥呢。
对了,我想问问三位大师,岑蓝说:现在流行灵魂伴侣这个名词,有听说过吗?你们说说,什么叫灵魂伴侣。、
灵魂伴侣,乔麦说:像我爸妈这对可够不上,他们就是普通的柴米夫妻。
大部分中国家庭的夫妻,还处在情感的温饱阶段,谈得上灵魂伴侣。灵魂伴侣的重要一点是有共同爱好,兴趣和精神追求。陶丽娟说,在婚姻咨询中,常会看到,不是谁好谁不好的问题,是差异的问题,不仅是男女的生物性差异,还有知、情、意及习惯上的差异。当然有极品夫妻,像钱钟书和杨绛。钱钟书说杨绛既是他的妻子,又像情人,像朋友,这样的伴侣自然是灵魂伴侣。再比如,赵四和张学良,相知相伴60多年,宠辱起浮,不惊不离,称得上是灵魂伴侣。
可赵四小姐和张学良,他们不是夫妻啊,岑蓝说,也算灵魂伴侣吗?
既然是灵魂伴侣,就超脱了世俗的道德评判。爱,广义上的爱,才是评判的标准。陶丽娟说。
书上说,灵魂伴侣是两个小宇宙相遇,能量相当,特质相近。小宇宙的核心处,光的链接带来彼此内在的震动。乔麦说:有个传说,说灵魂被创造出来时,是成双成对的。跌落人间后,历经轮回,当两个灵魂相遇,他们前世的标记对应,便被点燃。这也是“心心相印”的来源。
这是爱情层面的灵魂伴侣,冯昭昭说,我的师父说,一切众生,投生于世,皆是灵魂伴侣。因为我们都是宇宙创造出来的,是宇宙之神把我们插种到人间的土地,我们本质上都是种子。完好的种子。一样的种子。
你这么说,我想起镜月法师的话,众生皆有佛性,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她给乞丐钱,是恭恭敬敬地蹲下去,和他们一个高度,双手奉上,她说,他们都是菩萨。
是的,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冯昭昭说,不仅如此,我们与山川,河流,与草木,鸟兽,都是一样的。我在终南山的经历,便是印证。灵魂伴侣,从某种意义是说,也是自己。首先好好爱自己,才有能力,有心量去爱家人,爱别人,爱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