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先回到小主角邵诗杰同学身上吧。两年后,他13岁,面临小升初考试。
事情的起因在周六下午,毕业班压力增大,小杰同学的英语是薄弱项,每周六下午是铁定补习英语时间。那天,岑蓝要去学校接他,他说不要接,可她还是去了,回来路上,她问下周要考什么科目,他不答,低头玩手机,对面驶来电瓶车,岑蓝拉了他一把,他嚷:你干什么啊,她说:我在问你话,他说:你最烦,就知道学习,婆婆妈妈个没完,是不是更年期啦。她说:邵诗杰,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不等他回答,她夺下他的手机一下摔在地上,娘俩都愣了,这手机,是买给他的新年礼物。
怎么会这样?她觉得心好痛,她的小杰,曾经像小尾巴粘着她,事事听她的话。现在却事事与她作对,视她如敌人。
冬天,他宁可缩着脖子咳嗽,顶一件单薄的校服去上学,也不穿她为他准备的厚外套和围巾;早春,她不允许他喝可乐,他偏要喝,藏在书包里,偷偷倒掉她灌的茶水,诸如此类的事,天天惹她生气。
当然,一个寒假过去,他的身高在往上窜,嗓音变粗,和他爸亲近起来,一有空,爷俩就看足球赛、NBA赛、玩山地车、打游戏,她明显感到在三角关系中被冷落了。
摔坏了新手机,娘俩灰溜溜地回家。晚上,以为邵丰会冲她冷嘲热讽,倒还好,他只是淡淡地说一句:烧钱吧你,过几天再去买一个。她说:干脆别买了,他说:学习压力大,玩手机是放松,你咋不懂。她说:玩手机哪还有心思学习,再不抓紧,来不及了。他说:啥也不许玩,读什么破书,好好的人要读傻的。她说:现阶段,学习难道不是他的全部,不是最重要的任务吗?他不响,不耐烦地背过身,很快鼾声大响。她睁着眼睛望向漆黑的窗外,头脑清醒,没有睡意。
有个声音在寂静中轻轻响起:你是不是又焦虑了?她悚然一惊。
她不明白啊,为什么在邵丰眼里,天下无大事,一部聒躁的谍战剧,就可以让他优哉游哉;而在她心里,儿子一点芝麻小事,都是不容忽视的大事。两年前,她一度夫妻关系僵冷,濒临离婚;两年后,她的亲子关系紧张,同样濒临断裂,我的生活到底出了什么差错?她快要绝望了。
一个惊天大逆转,发生在某天下午。
邵丰出差了,她在家做大扫除。客厅里,报纸,拖鞋,睡衣,废纸乱扔;卧室的被子像山洞,拱得高高的,邵丰起床晚,却从不叠被;小杰和他爸一个样,小房间也是一番冲锋后的战场,臭袜子,衣服,球鞋,书本,水杯,动漫画遍地狼藉。
小杰冲进家门的第一句话是:妈,我想找个心理医生聊聊。
她差点抖落手中拎的水桶。
原来今天有家心理机构来学校,给毕业班上团体心理减压游戏,小杰很好奇,来了兴趣,想找个心理医生一对一体验下。
她翻出通讯录里藏了两年的心理专家热线。
那天也是快傍晚了,同事们还没下班,岑蓝握着手机走出办公室,走下大楼,走向图书馆北面那片池塘边的小树林。她记得第一次给方德泽打电话,就是在树林里,后来她每次给他打电话,就去池塘边的小树林。
这一次,在儿子升学这桩大事上,她能得到他的指点吗?她的小杰会有转机吗?他能帮他顺利渡过人生第一场大考吗?
发觉自己把他当成神通广大的巫师,她不禁笑起来,电话很快接通,她的笑还没完全展开,便像一把折扇,生生地收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