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像温暖的手抚摸过少年的脖颈,有种暖洋洋的惬意。徐胖子听得愣神,没注意到陈桃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禁声,眼眸里充斥了漆黑的空洞。
徐胖子消化了高个话语里的内容,有点意犹未尽地追问了一句:“然后呢?”
陈桃花闭上眼,呼吸声很安详,像是入睡许久的模样。
“哎,”胖子其实不傻,此刻自知不必再问,也就静下心来,听着耳畔若隐若现的蝉鸣。很快,有困意上涌,便闭眼静思,安然入梦。
湖畔,有柔和得暖风掺着些许的燥热拂过少年们的脸庞,带来些许让人心安的舒适。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陈桃花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周身的一切。目光落在胖子的身上,看到后者那呼呼大睡的憨傻模样,他嘴角微翘,转身沿着石阶向着后山更深的一处走去。
拾阶而上,因为这几日少了人打扫的缘故,道旁的树叶落了一地,铺出深绿色的道路,一直延伸到不可见的远方。
陈桃花走得很慢,像在体悟这三年来周遭点点滴滴的变化,像在回想那个大雨漫天的日子,像在感受当时的温度和景象。
不知踱步了多久,再前方是一座屹立于万千林海中的亭台,其后有水声潺潺泻出于两峰之间,清雅隽秀,沁人心扉。亭台翼然临于泉上,有清潭汇于其下,四面荫蔽,林涛如海。
不用看那块立于亭前的碑石,自然也可知道这便是听雨峰的三景之一——听雨亭。
陈桃花站在亭下仰视,仿佛还可以看到当日正在博弈嬉戏的九师兄和五师兄,还有袖手于一边旁观的三师兄,仿佛还能看到那个笑得无忧无虑的少年。
他如今可以站在这里,肆意瞻仰故迹,任意地怀念人事,只是,曾经的那些身影却都再也回不来了。于浩告诉他那些师兄只是去了别的峰座,可是他早已经不是三年前的那个孩子了。他知道,见不到即是再不可见。
所以他只是笑着和大师兄道别。
如今,他抹了抹眼眶,不再想登亭,转身离开。
如今,他还是没有那份勇气,去面对失去他们的心境。也因此,听雨殿前的那片广场,他至今还没有去好好地见上一面。
那里,是那个男人最后战斗的地方,是他为了保护这座山门至死不退的所在。
陈桃花低下头,额前的刘海垂下掩盖住眼眸,也藏去了他隐在眼眸深处的波动。良久,他抬头看向北方那座空缘主峰,沙哑地开口。
“爹,真的值得吗?”
一个旭日东升的清晨,还沉睡在梦乡里的听雨峰迎来了它的第一个拜访者。
“小花,小花,听说你回来了啊!”清脆的嗓音透过真气的波动在弟子的住宿区里肆意回荡。
躺在床上的陈桃花一个迅捷的起身,穿好衣服的时候瞥到对铺的徐胖子还在呼呼大睡,当即起脚就踹了过去,揣完就拿了洗漱的杯子跑了出去。身后传来胖子咬牙切齿地惨叫:“陈叫花!”
冲出来的陈桃花自然就见到了那个还在扯着嗓子呐喊的来访者,当即眉目里蕴出了喜色,挥手冲着来访者的方向喊道:“师姐,师姐,我在这里啊!”
“真的是你小子!”陈桃花只觉眼前一闪,就见到一个身着红衣眉眼如画的女子就俏生生地站在了他的身前,并且还在满脸笑容地注视着他,弯弯的眼眸勾出好看的弧线。
“水静师姐。”陈桃花拿着洗漱的脸盆和杯子,有点傻愣愣的模样。
“还记得师姐啊,”名唤水静的红衣女子轻笑一声,相当熟稔地伸手过来捏了捏陈桃花的耳朵,说道,“小懒鬼,没人管就开始睡懒觉啦,师傅要是在的话,该打你屁股了。”
“……”陈桃花脸颊通红,听到“师傅”两个字又有点黯然神伤。
“好了好了,”水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改口说道,“快去洗漱一下,师姐就是想来看看你三年来的变化。”
“恩。”点头应下,他觉得心头像是有一阵暖流流过。
洗漱好的时候,水静已经有些不耐烦地玩着手指四处环视了,眼看陈桃花终于过来,连忙迎上去,问道:“听说这次你还带了一个人一起回来?”
“是下山时碰到的而一个朋友。”他回答道。
“哦,”水静应了声,问道,“人呢?”
他回头看了眼屋子,说道:“应该就快出来了。”
“说起来你小子还真是实诚,就猜到你回来了肯定还是住在这里,”水静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他的脑袋,笑道,“不枉我们这些师兄师姐天天来给你打扫,哦,还有小迷糊,他小子干得最勤了。”
“谢谢大家了,”他笑着挠了挠头。
两人还在叙旧呢,屋里徐胖子已经嘴里囔囔着“陈叫花”冲了出来,眼看到水静,突然整个人就愣了下,瞥了眼自己赤着的上身,默默地退回了屋内。
“咯咯咯,”水静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红色的衣袍在风中轻飘,她伸手捋好鬓角吹乱的青丝,转眼却见陈桃花正红着张脸看着她。
“师弟,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水静有些担忧地伸手轻抚他的面颊,试试他额前的温度。
额前传来温润的触感,他的脸颊又更加发烫的趋势。陈桃花连忙开口道:“师姐,我没事啊。”
“真的没事吗?”水静皱着黛眉,纤指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试探着温度。
“真的没事啊。”他躲过她的手指,话音有些支吾。
“那就好,”水静轻舒了口气,胸口微微起伏,“等一会那个小胖子出来了,我带你们一起去吃个早饭吧。”
片刻之后,三人已经坐在一座偏殿广场前的石凳上吃着水静带来的早餐了。徐胖子今天显得格外斯文,看了胖子的体型水静原本还在担心自己带的早餐会不够吃,这会儿才放下心来。
“徐师弟,我早你入门,就先这么称呼你了。”水静挽了挽额角的青丝,笑道。
“恩恩,水静师姐你好。”胖子把嘴里的包子细嚼慢咽后咽下,回应道。
一边陈桃花无奈地摇了摇头,胖子的脸皮是相当厚,压根没入门的人,这就顺杆爬上去了。
“首先得先感谢这三年里你对小花的照顾,麻烦了。”水静拿了一个包子递给胖子,温婉道。
胖子不客气地把包子接过来,笑得格外灿烂:“师姐客气了,俺跟花哥儿那是互相扶持,彼此照顾,那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其次,我是觉得这么一座听雨峰上只有小花他一个人的话,实在是太孤单了。我不可能时时刻刻来看他,所以也就希望你能够陪他一起,共同成长。”水静说着,掏出一块赤色的令牌,伸手递给胖子,“这是一点小小的酬劳,希望也能对你能够有一点帮助。”
“师姐!”胖子不知道那是什么,陈桃花可是很清楚那块令牌是什么东西。空缘门令牌同样按照了阶别划分,对应七彩之色。水静掏出的赤色令牌就是一块元令牌,但即使是最低级别的元令牌,也至少蕴含了一千点的贡献点。
贡献点,其实就是空缘门内流通的货币。在别的峰座,弟子连吃一顿饭都需要交纳相应的贡献点,更不要说其他的修炼场地等等。这其实是门派激励弟子努力的方式,只要完成门派给定的任务或者是提升了境界实力,自然就会有相对应的贡献点发放到你的令牌当中。
说起来,要不是这一座听雨峰的资源任取,吃喝不愁,陈桃花他们早就该为贡献点的问题发愁了。
胖子还想礼貌下推辞呢,水静已经强行把令牌塞到了他的手中,然后笑眯眯地说道:“相信我,你们总会有需要用到的时候。”
“哦。”胖子点点头,道了声谢。
陈桃花则是叹了口气,低头咬了口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