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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以假乱真

黑暗中有人悄然而来,只一招便将黎西络重新逼回屋中,反手关上了门。来的是两个女子,皆着夜行衣,当先用掌风逼退黎西络的女子带着帷帽,黑纱垂下遮住了容颜。另一人媚颜入骨,却是长生阁中“死神猎手”排行第九的黛。

“公主这是做什么?何以对自己人拔刀相向?”黑纱遮面的女子开口,声音轻灵。

她一出声,黎西络便听出她的身份,讶然脱口:“眉!居然是你?”

黎西络如此惊讶,当然是有原因的。眉在“死神猎手”中排位第三,属于其中的佼佼者,而依照惯例,长生阁排行前三的人一向只跟随在国主左右,保护他的安全,只有极为重要的任务,才会派他们出手。

父王竟然派如此重要的角色前来,果然如她所料,在此次计划中,埋伏前方的凛不过是个幌子,而假扮她的眉才是明日刺杀中的杀手锏吧。

一想到眉会顶着一张自己的脸,在混乱中出其不意攻杀卫寒冰,黎西络就不禁浑身发颤。

父王怎能对她如此残忍,竟全然不顾她的想法?!

眉很快验证了她的猜想。“是我。”她一面回答,一面伸手掀起面纱。面纱之下的那张脸出自于画皮师傅之手,果真与黎西络如出一辙,宛如孪生姐妹,镜中影像。

自黎西络拜画皮师傅为师,学会了“幻颜”的戏法儿后,她便常冒充别人玩闹,但被别人冒充,却还是生平头一遭。一见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她就心头火起。

“大胆!谁允许你假扮我了?”西络公主怒不可遏,劈手向同僚脸上抓去。

眉侧首闪过,平静回答:“公主息怒,这是国主和阁主的意思。”

黎西络充耳不闻,踏步上前,五指如钩,又是一抓抓出,恨不得立刻撕碎面前的人脸。

拳脚带起的劲风震得窗棂嗡嗡作响,外面似乎有了动静,不知是谁打开门,吱呀一响。黎西络张嘴欲呼:“来人,有……唔……”话未完,声先断。黛拿起桌上的苹果,用力掷入她口中,把剩下的字堵回了肚子里。

她的粗暴举动令星皱了皱眉。黛不满的道:“公主真是太胡闹,好好的计划全给你搅乱了。”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有更多的士兵醒来,拉开门查探,隐约有刀剑出鞘的森然。男人的声音在楼上喝问:“什么声音,下去看看。”

当此关头,眉亦是面色一变,但多年的训练让她有了非凡的沉稳和机变,在事发之初立刻做出了决断。“公主,请恕属下无礼。”她抢步上前,手一拂,瞬间闭住黎西络三处大穴。轻轻一掌拍在她身上,黎西络的身子稳稳飞起,跌入黛怀中。

“黛,你和公主藏身屏后。”她伸手一指屏风,冷静吩咐。

与此同时,眉扯下自己的帷帽,掷入床底,随手拿过架子上西络公主的宝蓝色外套穿好,遮住自己的夜行衣。一切准备就绪,她才用“传音入密”之法向同伴下达命令:“准备迎敌。”

眉站在门边,星守住窗口,黛藏身暗处、握紧了剑柄。看这架势,他们是准备见机行事,今晚就将卫寒冰引入屋中,来个瓮中捉鳖。以一敌三,卫寒冰恐怕不能全身而退。

黎西络穴位被点,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干着急。

杂乱的脚步声踩得木质楼梯吱呀作响,只片刻,就围拢在黎西络房门外,敲门声随即响起:“开门开门!”

因为卫寒冰对黎西络客气有礼,又特地嘱咐过手下不能让她受委屈,因此军人们并未破门而入。

眉看了星一眼,见他已准备就绪,微微点头,伸手将门打开。屋外站着十几个刀剑出鞘的银翼军军人,奇怪的是卫寒冰却并未在其中,领头是副将宋济。他向屋内瞟了一眼,询问道:“西络公主,惊扰了,刚才可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听到这边有异动。”

“没事。”眉的视线扫过人群,再次确认卫寒冰真的不在,心中微微诧异。“去把你们卫少将叫下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宋济一怔:“请问是什么事呢?卫少将旅途劳累,正在休息,临睡前曾吩咐我们不得打搅他。”

“少啰嗦,让你去就去!”眉横眉道。她把黎西络的语气和神态模仿的惟妙惟肖。

她的恶劣态度让军人们有了不满,有人抱怨道:“说话客气点,我们副将凭啥听你命令。”有人接茬:“就是嘛。”

宋济按捺住心中怒气,他知道这个刁蛮的黎国公主和卫少将之间关系微妙,不好强硬拒绝。

但没人知道她只是个冒牌货。而真正的西络公主,此刻正受制于人,只能侧耳听着外面动静,内心煎熬,暗自祈祷卫寒冰不要入瓮。

宋济犹豫了一下,吩咐身旁一个军士去请卫寒冰下来。那人领命而去。等待中,无人再发一言。

短暂的沉默里,星蓦觉有些不对。以卫寒冰的机敏警惕,哪怕是旅途再累,也不可能在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后依旧能高枕安卧吧?何况临睡前还曾特意吩咐手下不得打扰。难道……

黑衣杀手神情一变,蓦地动了,如同一阵旋风卷出门外,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一掠上了二楼,竟抢在那个军士前面,一脚踹开了卫寒冰的房门。

“星!”眉惊呼一声。

“拿下他!”眼看着黑衣杀手踹开了上级房门,宋济一声断喝。军人们刀剑出鞘,向星包围而去。

那个军士此时恰跑到星旁边,一听副将下令,立刻去反扭他胳膊。星没有动,只是望着黑黢黢的房间,若有所思。然而当外力袭来的瞬间,反击之力自生,手腕只一抖,便将敌人震飞。那人摔落在天井石板上,内脏破裂,狂吐鲜血。

星没有管继续包抄上来的将士,即便在踹开门的那一刻,他已确定卫寒冰不在屋内,也仍是保持警惕,进去查看。

房间里没有点灯,光线暗淡,星划开火折,看见床上的被子卷成人形,他用剑挑开,里面却只是塞着个枕头。星环顾四周,瞥见桌子上放着一个打开的小木盒,里面有两粒药丸,他拿起其中一颗看了看,吞入口中,另一颗连着盒子收好。

“怎么回事?卫寒冰呢?”眉随后赶到。

“失策啊。”星苦笑。“他早有准备,已经走了。回房再说吧。”

这时士兵们已蜂拥而来,持刀守住门口,最前面一人第一时间将屋中情形报告给了上级。听闻卫寒冰根本不在房中,宋济排众而出,诧异的问黎西络:“西络公主可知这是怎么回事?”卫寒冰做事隐秘,离开的决定没有预先告诉过任何人。

眉此刻已无心跟他耗费时间,冷声道:“你们自己的首领不见了,却来问我?”说着便要出门而去,但见那些士兵把着门口,并不让开,冷笑一声:“怎么,要打架?”

宋济不知眉的真实身份,只是十分忌惮她身旁黑衣男子的身手,卫少将不在,他不愿挑起事端,徒增伤残,于是摆了摆手,命手下让开一条道,放他们离开。

待他们走后,宋济召来昨晚值班的人问了问,并未得到任何卫少将的消息。他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商国的第一少将卫寒冰一向聪敏卓绝,心思缜密。而今半夜突然消失,自然事出有因,便也不再追究。

折腾了大半夜,天都快亮了,宋济吩咐手下的士兵喂饱马匹,上好马鞍,用过早餐就回帝都复命。

星回到屋中,解开黎西络的穴位,将另一粒药丸给她:“属下已经先行试吃过了,没有异样,请公主服用。”

黎西络冷哼一声,劈手拿过解药,一口吞下。她仍旧对星的“背叛”耿耿于怀。

当她听闻卫寒冰早已连夜离开的消息后,不由畅快大笑:“好个卫寒冰,居然做起了逃兵,撇下自己的军队,脚底抹油一个人溜了。”然而她想起同行的还有那个冷冰冰的女医者,心中又平添了一抹忧愁。

“现在怎么办?”黛发问。

“计划取消。”眉回答。她已恢复了本来面貌,年约三十,双眉如烟,唇色极淡,清如水的一张脸,寡淡苍白。

“那些商国军人呢?”黛问,“要不要都杀了?”

眉沉吟了一下。“算了,不用浪费时间,我们的目标不是他们,而且没有国主的命令,也不必节外生枝。”

“我已修书一封,将目前的情况回禀给了国主。星,接下来我们先去马鞭关跟凛汇合,告诉他行动取消,和他一起赶往樊京,并等候国主的下一道命令。”秀丽的女子有条不紊的安排相关事宜。她看向另一边:“黛,你护送公主回宫。”

“我不要!”听到这一句,黎西络似骤然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起来大声抗议,“我不回去。”然而没人理她,长生阁的杀手只唯国主之命是从。

唯一例外过的便是星了,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这些年他为她违抗了太多次命令,为她受苦受罚,无怨无悔。然而这一次,当她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他时,他却只是看着窗外渐渐露白的天空,不发一言。

黎西络不禁感到一阵气苦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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