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文，电话！”老主任冲着车间里大声的喊。
我赶紧关了车床，一边跑一边用油纱揩着手上的油泥，跑进办公室，抓起撂在桌子上的电话听筒：“喂，谁呀？”
“······猜猜我是谁？”电话里传出一个女孩儿的声音，那久违了的，亲切而又熟悉的声音。
天哪，是李静，是李静给我打电话！我的心”咕咚······咕咚“地跳着······
我稳定了一下情绪，放慢语速，尽量让我的声音显得不那么激动：“不用猜，我当然知道你是谁。”
“那你说，我是谁？”李静还以为我是诈她。
“——李静。”
“······”
“喂？！”
“算你猜对了。没想到我给你打电话吧！”
“嗯，意外惊喜。”
“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突然想给你打个电话。”
“我也想给你打电话，可不知道你的电话号码。”
“告诉你也没用，我们这儿上班时间不让接电话。而且，我一会儿早班儿一会儿晚班儿的，你根本就找不着我······好了不跟你说了下次再给你打拜拜。”她最后一句话说得超快，整句话中间几乎没有停顿。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电话里已经传出“嘟嘟······嘟嘟”的声音。
“这算什么电话！“我把听筒摔在电话机上。
李静从来也没有给我打过电话，就这一次，还没说话呢，就又给挂了。这样的电话，何必要打！不打我的心里倒是还平静一些。这弄得一会儿大喜、一会儿大悲的，嫌我被她折磨的还不够吗？
晚上，我去了她家。
是李静开的门。我进门和她父母打过招呼，就被她领进了她自己的房间。
“就知道你该来找我了。”李静说着给我拉把椅子，她自己坐到了床上，“给你打电话那会儿我在客房，用客房的电话给你打的。刚说了几句，经理过来了，我赶紧把电话挂了。我们那儿不让员工用客房的电话，但我们服务台的电话又打不了外线。”
“我说怎么回事儿？”
“是不是觉得······莫名其妙？”
“嗯。”
“我想着你今天就该来我家了。——最近怎么样？”
“在厂里不就那样，干活儿呗！我报了一个成人自考班，学《机械制造》，每周二四六晚上上课。”
“今天······星期四！你怎么不去上课呀？”
“······你说呢？”我看着她。
“······哦······——你还学机械呀？真是喜欢这一行。我现在想想，恐怕都忘了车床是怎么开的了。”
“我也不喜欢。但是，就学这个，在厂里还可能有点儿用。——你呢？我看你和董磊、蒋小元他们还是经常在一块儿。”
“他们爱找我打牌。说实话，我也好，很多时候，都是我约的他们。”“李静说，”我们单位有个女孩儿，我俩一个班儿，叫小玉。开始什么牌都不会打，让我们教的，现在，还上瘾了。要是董磊、蒋小元几天不来找我们打牌，她还催我给他俩打电话呢！“
“别是看上他俩当中的一个了吧？”
“你净瞎想，人家小玉有男朋友，只不过暂时在外地呢。“
“······这么长时间了，你······和······蒋小元······嗯······”
“你是想问，这么长时间了，我和蒋小元有没有进展？”
“······”我把脸扭向一边，算是默认。我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很难看，但是没有办法，我还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
“你觉得呢？”李静反问我。
“······”说实话，我内心从来也没有觉得李静会喜欢蒋小元，但此刻依然很忐忑。
“是，蒋小元一直追我。不过我和他挑明了。我说，要是做普通朋友没问题，要是做男女朋友，不行。而且永远不行。他问我为什么？我说压根儿没有那种感觉。”
我心里顿时雨过天晴，觉得亮堂堂的，顺势问李静：“那我呢？”
“你别问我这样的问题，我也不会回答你。——你还想不想和我聊天？想的话必须避开敏感话题。”
“感觉像‘莫谈国事’。”
“随你怎么说，反正跟我聊天，你就得遵守我的规矩。”
“你这规矩是给我一个人定的，还是······”
“我的经历很复杂吗！”李静瞪着我。
我默不作声，但嘴角已上翘。
“其实，董磊挺难的。”李静说，“他心里特透亮。你，本来都是同学，现在又一个厂一个车间，关系都不错。这边是蒋小元，更不用说了。他帮谁不帮谁都不合适。所以，我们在一块儿玩儿的时候，他很少提你。我们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你。“
······
“你干活累不累？”我问。
“累，那倒没关系，就是还得受气。”
“受气，受什么气？”
“受领导的气，受客人的气呗。”
“怎么回事儿？”
“哎呀，算啦······算啦！单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不说也罢。······这真是踏入社会才知道，人跟人真不一样啊！有的人挣钱，容易的跟在地上捡的一样；而有的人，挣钱真是难死了。······还有感情，我在想，人这一辈子，要是光有亲情，没有爱情该多好啊！“
“没有爱情，哪儿会有亲情呢？”
“所以说不现实吗。我也知道我不现实。”
“——对了，你见过邱云没有？”我突然想起来。
“没有，好长时间没联系了。”
“她有男朋友了，看样子要结婚了。”
“男的长什么样？”
“我没见过。听王涛说那样，好像还是上学的时候，给她写信的那个当兵的，现在复员了。”
“这下王涛该哭了。”
“他已经哭过了。因为这事儿，王涛连咱这儿都不待了，跑到平原县大半年，过年的时候才回来。不过，因祸得福，在平原县找了个女朋友。”
“是——吗！”李静瞪大眼睛，“那他女朋友现在在哪儿？”
“在王涛家呢。”我说。
“带回来啦！······不行，我得去看看，看看王涛到底找了个什么样的女孩儿？”
“那······明天晚上吧！咱去他家，我正好没有课。”
“嗯······”李静犹豫了一下，“行，明天就明天。”
”到时候我先来找你，然后咱俩一块儿去他家。“我说。
“不用，咱都直接去王涛家吧，省的来回耽误时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