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云在配件商店里来回走着,像是找什么东西。经理问她找什么?她说找抹布。
‘抹布不就在你手上吗,你还找?想什么呢!“
邱云举起手里的抹布,“嗐”了一声,忙解释道:“噢,可能······可能是昨天晚上,我没有睡好······”
“你这阵子都是无精打采,心不在焉的。”经理说。
邱云没有再接经理的话,低头从屋里走出了。她站在配件商店外边的橱窗前,挥舞抹布擦着玻璃。
一辆黑色的奔驰600靠路边停下了。“嘀嘀······嘀嘀······”喇叭不停地叫。
邱云转过身,望着这辆“发神经”的奔驰车。
车窗玻璃降下来,里边露出一张戴墨镜的脸,头发向后背着,用了很多啫喱水,苍蝇趴在上面都得“拄着拐棍儿”。
等他摘了墨镜,邱云才认出来是王涛。
王涛咧嘴笑着。
“我当是谁呢?”邱云微笑着走近奔驰。
“你头抿那么光,再一戴墨镜,我都不敢认了。”邱云说,“特别是往这大奔里一坐。”
“取笑我!“王涛说。
“现在谁还敢取笑你呀?单凭结婚时的豪华车队,特别是那花车······”
“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你还提它?——你结婚没坐花车呀?”
“当然坐了。那还不是我老爸给找的。不像你,凭的可是自己的本事啊!而且,我坐的花车和你那辆根本就没法比。”
“那都是朋友帮忙。——咱俩不是同一天结婚吗?你见我的花车什么样啦!”
“没见还不能听别人说啊!”
“听谁说的?”
“说的人多了。你的婚礼,把整个西郊都震惊了。”
“夸张,太夸张。”王涛笑着说,“哎,要不要上来兜兜风?”
邱云摇摇头。
“······没别的意思,就是老同学叙叙旧。都是已婚人士了,还能有啥想法?”王涛说。
“不行,现在是上班时间。”
“切,不愿坐我的车,明说。‘
“不是。经理在里边呢,看见不合适。”
“你还打算当劳模啊?”
“······”
“······你不上来,我走了啊!让你经理看见事小,让你老公看见可就麻烦了,回去该说不清了。”
“你现在人长本事了,嘴也长本事了。”
“后悔了吧,嫁错人了不是。”王涛开动了车,”再见,回头再找你聊。“
汽车向前开去。
“哎,等等!”邱云突然喊了一声。
汽车停下,向后倒,回到原处。
“还没有走呢,就开始想我了。”王涛说。
“又瞎说!我给你个电话号码,我们配件商店的,你有事可以打这个电话。”
王涛说了声“OK!”掏出电话本把邱云的电话记下来,“······你好好想想,看还有啥事儿?别我一发动你又叫停。”
“走吧······走吧!”
王涛带上墨镜,开着奔驰走了。
······
邱云独自坐在配件商店里,静静地凝思着。
夜已经到来,早已过了下班的时间。她不想回家,不想见到老公,也不想回娘家。她需要清静。
她坐了很久。想了很多。
想到她是怎么和老公开始的。虽然两个人是初中同学,但当时并没有什么。还是他当兵去了部队给她写信,才开始有了来往。
想到老公刚从部队复员的时候,晒得黝黑的带棱角的脸庞,瘦高的个子,一身神气的绿军装。还有脱掉上衣,那结实的肌肉。谁见了,不夸他长得帅?也正是那时,他们偷吃了禁果。
后来,他分配到了市造纸厂。不上班的时候,他总是带着她,找他的战友聚会,联络感情。
战友们都羡慕他找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她成为他的光荣,他的自豪。她是他最值得炫耀的资本。每次战友聚会,他都带着她。
如果两个人骑了两辆自行车一起出去。当他发现她累了,蹬不动了,就让她坐到他的后座上。他一只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牵着那辆没人骑的空车。
就算上坡的路段,她自己要下来,他都不肯。他说虽然很吃力,但心里很甜。
这时,她的心里就会更甜。
知道他刚工作,工资不高,应酬又多。每个月,她总要给他些钱,以免他在朋友面前捉襟见肘,失了面子。
那个时候,时间总是被安排得满满的,每天都过得丰富多彩,生活充实而惬意。两个人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可日子长了,她觉得战友聚会也不过是一帮人在一起吃吃饭、喝喝酒,打打牌、吹吹牛。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他半个月花的。渐渐地,从她每月给他钱,变成了他每月主动伸手朝她来要钱。
她提出要结婚,他却不感兴趣。她去找他的父母。可他的父母也没有办法。他家的条件就是这样:父母都是一般工人,下面还有正在上学的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他一直还是和他的弟弟、妹妹挤在一个房间里。
没有钱,没有房,最重要的还是他已经得到了她。结不结婚又有什么区别呢?
正当这时,他又唉声叹气、怨天尤人地嫌弃起他的工作来。说那活儿又脏又累,还三班倒。两个人在一块儿时,他不是闷闷不乐,就是气急败坏。
······
她求她爸爸给他调动了工作。也到重工机械厂销售科,做业务员。又在单位的单身楼弄了一间房,给他俩结婚用。
还是她爸爸给了两万块钱,他们装修了房子,买了家具、电器。就这样结婚了。
新婚的晚上,战友把他灌的天旋地转,衣服没脱就倒在了床上。
她伺候他脱了衣服、鞋袜,弄好枕头、被褥。
当她去抚摸他的时候,他懒懒地说:“今天折腾的够呛,太累了······老夫老妻的,早点儿睡吧!”随即便传来猪一样的呼噜声。
邱云静静地躺在鼾声如雷的他的旁边,两只眼睛睁的大大的。她不曾想到也不会想到,自己那个美丽的梦想,她设计过的上百种温馨浪漫,回味终身的新婚之夜,竟做了如此了结。
本以为,换了工作、结了婚,他会知道进取,两个人的感情也会更上一层楼。谁知道,他还是吃吃喝喝,经常一夜不归。而且,因为工作的关系,更加的名正言顺。不是名正言顺,简直是如鱼得水。
每月工资没见一分,腰上倒是多了一个“游泳圈”。
而前两天,她竟在他的衣服领子上发现了口红印。而自己平时是不抹口红的。
这一切让邱云身心疲惫,面容显得格外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