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天,南海夜总会的老板葛义,带着他的两个朋友来到我们的汽修厂。
这两个人的穿着打扮与常人无异。应该说,比平常人更干净整洁,更显得文质彬彬。其中一个大约四十岁,叫建发,说话老道,目光狡黠,是大哥。另一个三十岁左右,叫大刚,眉宇间隐约地透出一股杀气,是建发的小弟。
葛义给双方作了介绍以后,又寒暄了一阵,便要起身告辞:“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都是自己人,有话直接说,不用拐弯抹角的。我有事先走一步,你们慢慢谈······”
王涛跟着葛义送出去。
“我那儿又来了一批新人,你回头去玩儿吧。”葛义边走边跟王涛说。
“有新的!那我得去看看······”
王涛为葛义拦了一辆出租,看人坐进车里,又目送车离开。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这才回到办公室。
“你只要把欠账人的姓名、家庭住址、工作单位,电话号码······最好能有张照片,这些交给我。还有就是说准他到底欠你多少钱。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建发靠在沙发里,不慌不忙地说着。
“这个行吗?”王涛拿出了何健那张带照片的胸卡。
建发接过来看了看:”行,有这个就行了。——欠你多少钱?“
“四万。”王涛说。
“四万,小数。没啥意外的话,不出三天······”
“没事儿,不急。”王涛说着话绕过老板台,坐进他的老板椅里,“那事成以后,我咋谢弟兄们呢?”
建发微微一笑,“你这数也不大,不用谢了。全当交个朋友吧。”
“交朋友归交朋友,你那儿那么多弟兄,人吃马喂的······”
“那······等办完事儿,你请弟兄们吃顿饭吧。”
“饭是肯定要吃的。······这光吃个饭······”
“哎呀——,我说的就是交个朋友,还有南海老葛在那儿站着······”
“那我多少得意思意思呀。”
“你非要给钱的话,你随便吧!”建发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
说完了正事儿,大家开始扯起了闲篇儿。大刚起身欣赏着热带鱼,办公室里的气氛轻松起来。
“叮铃铃——”一阵电话铃响。
王涛抓起桌上的电话,“喂!······志强!······那你过来吧。······好,等你啊。”
王涛挂了电话,冲着建发说:“一会儿,我一个防暴队的朋友过来。二位······要不要回避一下?”
“没事儿。”建发说,“你看我们俩,一个比一个老实。”
······
等建发、大刚走了以后,半晌也不见刘志强过来。我问王涛:“志强怎么还没来呀?”
“志强来干嘛?”王涛说,“那是那会儿我送葛义出去的时候,专门给志强打了个电话,让他过会儿往咱办公室打个电话。”
“······”我越听越糊涂。
“要账的这帮都是什么人?——黑社会!你只有让他们觉得你认识的都是警察,都是政府官员。他们才不会小瞧你,才不敢惹你······”
“哎呀,还得跟你多学学啊!”我说。
王涛自豪地龇牙一笑。
······
第二天上午,我和王涛都在办公室里,正为配件的事儿犯难。
王涛已经挨着打了一圈儿电话了,几家配件商都不愿意再赊给我们货了,因为我们全都还欠着他们的货款。最给面子的,也只是同意,原来的欠款可以先欠着,但这次要货必须给现钱。
王涛又挂掉了一个电话,忿忿地说:“妈的,有钱还找你呀?我拿钱到哪儿买不来个配件······每次给的比市场价都高,以为我不知道啊!要不是可以赊账,求我用你的配件我都不用。”
一辆白色的微型面包车驶进了厂门。
车刚一停下,车上的四个门“呼啦啦”几乎同时打开,一下子下来了七八个人。“专业讨债”的那个建发和他的小弟大刚,还有外贸公司的司机何健,剩下的人以前没见过。
何健是被大刚从车上揪下来的,拽着领子往办公室这边来。
办公室的门“哗”地一下被推得大开。几个人齐拥进来。
大刚把何健松开。也不知道之前他们对他采取了什么措施,此时的何健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潇洒,也没了和王涛吵架对骂时的跋扈。他一头冷汗,面如土灰,乖得像一只小绵羊。大刚让他干什么他干什么,绝对地服从命令听指挥。
“给,这是他刚从银行取的两万。”大刚把一个报纸包丢在老板台上。
王涛打开一看,不错,银行扎的捆儿都还是原封不动。
“剩下的那两万什么时候给?”大刚问何健。
“给我十天时间吧,我得凑凑。这阵儿股市不好,都套着呢。”
“不行。三天之内。”
“······好。”何健老老实实地点头。
“先写个欠条,把钱数,还有还款日期都写清楚。”大刚说着向王涛伸手。
王涛从抽屉里翻出纸、笔,推给何健。
“姓名······姓名,写······”大刚在一旁看着,“还有日期,今天是几月几号······”
“按个手印儿。”不知道大刚从哪儿准备了一盒印泥。
等何健摁完手印儿,大刚把欠条递给王涛。王涛看过,“嗯”了一声,表示没有问题。
“好了,你可以走了。”大刚对何健说。
“何健战战兢兢地走向办公室的门口。
事情的整个过程,前前后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建发自始至终一语不发,坐在沙发里旁若无人地抽烟。而屋里的其他人全都站着。
“等等。”这时候建发开口了。
何健刚走到门口,赶紧站住,回头忐忑地看着建发。
“出了这个门儿,想跑跑,想报警报警,啊。”建发的声音不大,也没有看何健。
“不会······不会。”何健连忙说。
“走吧。”大刚二次发话。何健这才慌忙离去。
我这时才仔细地看了一下屋里站着的几个人。他们应该是建发和大刚的手下。但和建发、大刚相比,那形象和嘴脸,明显就是些无赖和人渣。
中午,我留在厂里。王涛请建发他们去吃饭,坐他们开来的面包,一辆车塞得满满的。
······
大约过了两三个小时,那辆白色的面包又重新开回厂里。车上只剩下王涛、建发和大刚。
建发和大刚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喝茶,抽烟······
“建发哥,给。”王涛把准备好的两千块钱递给建发。
“你这是啥意思?”建发一脸严肃。
“啊······这是两千,算是给弟兄们的辛苦费。”
“我说了不要钱,就是不要钱。我稀罕你这两吊钱呀!你问问大刚,出去要账,我们都是咋个分法。“
“一般要回来的钱,都是和债主,五五分成。······要是比较费劲儿的活儿,就是跟债主三七分成,我们七,他三。”大刚说。
“啊?”王涛一脸的尴尬。
“快收起你的钱吧!我不说了吗,交个朋友。”建发说。
王涛顺坡下驴把钱装进兜里。“好好······好,咱有情后补······”
······
“老哥还有个事儿麻烦你呢。”建发对王涛说。
“你说,哥哥。”
“我这帮人你也看见了,开个车也不知道爱惜。车有啥问题,有啥毛病也不管,只要轱辘能转就一直开。除非开不动了,才知道坏了。······我把车留你这儿,保养保养,有啥该整的你看着整······“
“嗐,这都不算个事儿。”王涛说。
“这辆车也是人家抵账,刚抵给我的。你这里来往的人多,看谁要的话,帮我把它给卖了。”
“行,我给你操着点儿心。——那你打算卖多少钱呐,建发哥。”
“多少钱好说,刚不是说了吗,这车是人家抵账抵给我的,手续不是那么全。谁要是想要个车,上牌儿、过户,他得有办法。——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建发看着王涛
“明白,明白。”王涛心领神会。也就是说,这辆车通过正规渠道是上不了牌、过不了户的。
“再说了,你是行家呀。这车值多少钱你能心里没数。差不多就行了,亏点儿也问题不大。”
“行,等我找着买家儿喽,价钱······你们自己商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