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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斩杀旧怨

灵蛇杖与赵灵儿化而为一,一团白光如明月临空,只是这轮明月却快速划过天际,向着****合一的妖魔撞去,眨眼间,明月正中妖魔胸口,爆出炽烈光芒,原本昏暗不清的妖魔样貌被白光照亮……

嘶……床上的李逍遥猛吸一口气,大睁双眼,一个念头充斥脑内,更欲破口呼喊而出:“是拜月,那人是拜月!”

梦中的李逍遥回到过往和拜月教主那一战,却一下让他想起,那有些面熟的监舍长,只是没了白须白发,正和拜月教主一个模样,是自己的昔日大敌,那个害死了灵儿的人!

李逍遥紧紧咬住牙关,身体僵硬的直发抖,豆大汗珠自额上掉落,体内一股气息四处乱撞,便不用人说,李逍遥也知道此刻自己圆睁的双眼里喷出了骇人的杀意。

第二日起来,张阵尉见李逍遥满眼血丝,吓了一跳,忙问何故,李逍遥笑道:“我平日睡梦中往往运功修习,昨日不料做了噩梦,梦见亡妻最后光景,一下茬了气息,气血冲顶,是故如此。险些走火,幸而及时收住,这才不致大祸。”

张阵尉叹道:“我原也知你是有故事的人,人生总难称心如意,往事也不要太挂心了。须知万事往前,方不负旧日。下次可莫要如此,休息便好好休息,来日方长,这修行急不得一时啊,我看你今日且休息一下,不用去操练了。”

李逍遥道:“多些老哥关心,我也正有意请个假哩。这样吧,上午我偷个懒,养养精神。到晚时,我来做东,咱们好好喝他一顿。”

“老弟初来天界,何用你请,我来便是。”

李逍遥拍着张阵尉的脊背:“老哥平日百般关照,小弟便是谢恩,也当请个三五顿的,何况平日总是老哥几个掏钱,咱虽戴罪,可也是拿俸禄的人了,风水也当轮流转转才是,老哥今天可不许跟我抢。”

张阵尉见李逍遥说的亲近,便也笑着答应了。

傍晚,李逍遥与张阵尉几个出得武德司,又去喝酒,吃到一半,周副使要去解手,见他酒意已高,怕睡倒在茅房,李逍遥便要陪着同去。只是一站起来,才发现李逍遥也已是步履蹒跚,只怕比周副使还更醉三分。两人互相架了,也不知谁扶着谁,一步一摆的走去茅房。

过了半晌,周副使先摇摇摆摆的回来了,言道李逍遥解大手,自己先回了。几人又喝了一阵,却不见李逍遥回还,张阵尉本负有监视之责,心下突然一愣,想到李逍遥上午异状,与桌上几人说了,大家俱是一惊,暗想莫非李逍遥起了异心,借酒逃了。于是众人也顾不得吃酒,便去找李逍遥。到得后院,却听见一股鼾声传来,众人顺着声音找去,却见一个人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一只脚还在茅房内,靴子上沾了那黄白之物,颇是污秽,看来是主人没等从茅房走出,便趴倒睡下了。张阵尉走近一看,不禁失笑,那地上酣睡却不是李逍遥是谁?

众人见是李逍遥,这才放下心来,嘻嘻哈哈的架起李逍遥,结了饭钱,回去武德司休息。李逍遥这一觉直睡到天大亮才起。

醒来后,听张阵尉说昨夜之事,说到李逍遥醉酒,还是周副使结的饭钱,李逍遥大是羞愧,午餐时便去找周副使等人,约了两日后李逍遥选地方,邀大家好好吃一顿。为此,李逍遥特地连日跟人请教,把天钧城内有名的馆子都问了个遍,定要选一好去处请大家吃。

最后,李逍遥终于问得东南市集上有一处烧食馆,专做烤制菜肴。这日众人结了工,便去吃李逍遥的“谢罪席”。为了防止再像上次那般,李逍遥更提前给足了店家银子,以保无虞。那馆子所烤羊鸡兔,抹着蜂蜜调制的酱料,果然是风味独特,引人食指大动。更兼店内自酿酸梅酒,那酒放在冰桶中降温,烤肉炙热喷香,美酒清冷爽口,正是绝配,众人皆夸李逍遥会找地方。

菜热酒凉,那酒在肚中遇着热菜,立时酒气挥发,比之平日更是容易上头,不多时,众人或面红耳赤,或头晕耳背,李逍遥才敬三圈酒,却由着李逍遥带头,一个个却都趴在桌上睡了。

天牢,一个武德司天兵队长装扮的人,拿着阵尉腰牌,说要拿公文给吏监监舍长,守门的天兵队长验看了腰牌无误,着一个牢内天兵带着他来到关押大官的吏监,监舍长却不在,那吏监天兵说是今儿个监舍长白日当班,晚上便回去了,又问:“送信,怎的白天不来?”

那武德司队长道:“兄弟不知道,我们白天尚在执行公务,不在城内,到晚间马裨将才催我送信,我哪敢不来啊。不过既然不在,我便下次再来,劳驾能否告知监舍长大人何时在监内?我平日也在外走动,却不知下次何时能来。这公文乃涉武德司机要,马裨将交待不能交予别个。”

武德司常和这吏监有来往,有文书往来也是寻常,那天兵也不做他想,从房中拿出一张纸指给武德司队长看:“这是我们本月当班排程,你自看吧。”

那队长细细看了一番,拱手谢道:“多谢兄弟,在下还有一问,想请教兄弟。”

“没事,说吧。”

“马裨将吩咐我来送信,只说了来找吏监监舍长,我却不知监舍长姓名,不好称呼,马裨将脸凶,我又不敢问,只能请教兄弟了。”

“哈哈,那马裨将果然如此么?我们见他也是脸凶的紧,告诉你自然无妨,我们监舍长名曰拜月,说来以前也是你们武德司中人呢。”

这天兵没注意到那武德司队长眼中突然寒光闪过,瞬息又恢复如常:“多谢指教,下次便有机会,我来做东,请兄弟喝酒。”

“好说,好说。”

那武德司队长离开了天牢,一路疾驰,来到附近一处饭馆。

烤食店内,张阵尉睁着惺忪睡眼,爬起身来,旁边李逍遥和周副使等还已经扯着鼾声。张阵尉叫来小二,问道:“现在几时了?”

那小二道:“已打过一更了。”

张阵尉叫一声“哎呦”,一拍脑袋:“回去晚了,营尉又得啰嗦了。”赶紧去把李逍遥等一个个摇醒,大家各自回去休息了。

又过五六日,这日上午操练过了,众人正在用午膳,李逍遥对张阵尉说道:“老哥,有个事想找你帮忙。”

“咱们还说什么帮不帮的,但说无妨。”

“你知道我被审讯时,多亏师祖来照料。再过些日子,是他老人家寿辰,我想买一礼物,为之贺寿,却又不知买些什么好,可否请老哥下午和我一道去买?”

“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可是你师祖远在阳天城,你不能自由出入,怕是买来不好送去。”

“这倒不怕,我到时修书一封,托人一起带去便是,师祖知我情况,不会怪罪的。”

于是吃完饭,张阵尉便与李逍遥回房休息了一个时辰,便带着银子来到市集,左挑又选,最终看中一副五尺高八尺宽的山水画,张阵尉不懂画,李逍遥却说此画甚好,决意买下。那店家见李逍遥要买,张口便要一千两,幸好李逍遥打小商家出身,一番死磨硬缠,那画本来一般,积压店中许久卖不动,店家其实也是漫天要价,李逍遥三砍五砍,最终居然一百四十两银子拿下了,把个张阵尉在一旁看的直乐。买好画,李逍遥又去买个精美匣子装了,总算是买好了礼物。两人又逛一圈,张阵尉给自己买了新靴子,李逍遥则又看上一把长剑给自己买下,恰近傍晚,李逍遥说要谢张阵尉帮忙选礼物,便又叫上平日那几个去那烤食店。

一行四人又在店中大吃大喝一番,李逍遥给大伙展那画看,几人虽然不懂,却也个个叫好,纷纷夸李逍遥有眼光,李逍遥也拿着酒壶频频劝酒,几轮下来,一个个又醉卧桌上。李逍遥也趴在桌上睡着,耳听得边上鼾声想起,微微睁眼一看,张阵尉等人都已睡死在那。便即起身,将壶中剩酒从窗口泼出,又拿酒坛倒半壶新酒,放回原处。这一桌人两次喝酒时,都没发现李逍遥拿着酒壶斟酒时,偷偷倒了药粉在内。

这药粉乃是催眠用,那日李逍遥佯作去茅房,久久不出,实则却是从后门偷偷溜出,去旁边药铺说自己睡不着觉,要买最好的催眠利睡的药,那店家找了好几样,李逍遥都嫌药效不够。最终老板拿出一淡蓝小瓶,道:“这药,便是你房子着火了,吃了也立马睡着,是咱店里最好的了。”李逍遥再三询问了用法,买了下来,随后有偷偷返回那饭馆后院茅房。潜回后,李逍遥想不知药效如何,总要试过才知,便在茅房里用指甲挑了一点自己吃了,这药倒也不虚,李逍遥收起小瓶起身出茅房,还没走两部,头一晕便栽倒在地,睡了过去,这才有张阵尉等寻李逍遥发现他睡倒茅房门口一幕。

李逍遥药倒了张阵尉几个,偷偷解下张阵尉腰牌,将新买长剑卷在画轴中,继续用匣子装了,便从窗口跳出,直奔天牢而去。

天牢大门守卫见到李逍遥,问道:“来找谁的?”李逍遥身着武德司队长服饰,天牢的人见了也分外客气。李逍遥道:“前几日来给吏监监舍长送信,他人不在,今日正好马裨将有礼物给他,着我一并送来了。”说罢举了举匣子,示意礼物在此。

那天牢队长也想起,前几日来人正是李逍遥,便道:“原来是你,你且解下武器放这,让小三子带你去好了。”入天牢者不得佩戴武器乃是天牢铁律。

李逍遥道:“正当如此。”便解下腰上佩剑交给一个天兵收入房内。

交了剑,正要进去,那队长又道:“这礼物是什么,怎的这般大?”

李逍遥便将匣子放在桌上,打开来,将画轴展开一截给那队长看:“一副画而已。”那队长不再怀疑,笑道:“这画不怎样嘛,真是马裨将送的?”

李逍遥也笑着回:“画好不好,我可就不懂了,听说,这画值一千两银子呢。不过你也知道,这东西,常常名不副实,虚的很。”

那队长哈哈一笑,道:“你说的极是,小三子,你带李兄弟进去。”

李逍遥便跟着那被叫做小三子的天兵进了天牢,走过一处监舍,却听得一牢房内有人冲着李逍遥高喊:“官爷,官爷,都是武德司人,官爷救我一救!”李逍遥纳闷,循着声音看去,一个穿着囚服的壮汉在牢房内抓着铁栏跪着朝他说话,身虽壮倒也平常,只是脸上除了双目外,双眉间又多了一黄瞳眼睛,李逍遥知道此乃天庭所赐天目,可识破妖物伪装,此人既有天目,显然也曾是天庭一员。

小三子走过去,一脚踢在那囚犯抓着栏杆的手上,那人呼了一声痛,仰身倒了过去。小三子骂道:“死到临头了还聒噪没完。”话毕带着李逍遥继续前行,李逍遥也不欲多生事端,只听得背后隔壁牢房的犯人嘲笑那人:“天庭养你十几年,就是要取你五脏去给那长者续命,若非如此你早死了,还抱怨个什么。”

小三子见李逍遥关心,便道:“那人曾是你们武德司一营尉,被派去下界看守锁妖塔,谁知他却疏忽大意,被妖物攻破锁妖塔,救走要犯,最后更毁了整个塔。犯下这等大过,天庭自要追个原委,还是马裨将亲自将他绑来的呢。”

李逍遥听到如此,连忙道:“该抓、该抓!”心里却想幸好没叫镇狱明王认出自己,否则当场便要被拆穿了,不过既是他,那便活该死了去。

一路来到吏监,狱卒房内,拜月背对着房门,正在那自斟自饮。小三子对着拜月道:“拜月大哥,有武德司的人来找你,你们慢慢谈,完了还劳你送他出门来啊。”

拜月回头笑着应了一声,小三子便走回去了。李逍遥低着头走进房内,故意粗着声音说:“马裨将有书信一封,另有礼物相送。”

拜月看看李逍遥,因李逍遥低着头,灯火下却看不清样子,不过本来马裨将答应过有厚礼,也不怀疑,笑着说道:“不是说送去我府上嘛,怎么拿这来了?”

李逍遥应道:“马裨将说也有礼物送去府上,约摸这几日就会到,不过那是韦将军所赠,这一份乃是他私人相赠。”

拜月听得那个臭脸的马裨将私人送他礼物,登时来了兴致,大声道:“哦?是什么东西,打开来看看。”

李逍遥正求之不得,应了声是,便走到拜月对面,取出画卷,铺在桌上慢慢展开。拜月瞅着那画,笑道:“此画尺寸倒是不小,不过画技一般,山也不俊水也不灵,马裨将虽然世家出身,看来却也不懂画啊。”

听得拜月如此说,李逍遥也不变声了,道:“还是拜月先生懂画,不知是否是从凡间南诏那学来?”

拜月本是武德司中人,下去凡间在南诏做事乃是天庭秘密,别说武德司的一般兵丁,就是各个阵尉甚至营尉都不知此事,只有武德司韦天将军、马裨将等三四人以及天庭个别高官知道。因此任务完成回到天界后,天庭为表嘉奖,便将他安排来天牢做个吏监监舍长。

本来天牢关押的都是罪大恶极之人,比之地方牢狱就要高出许多,而这天牢监舍长一职的权力在天牢也是极大,不但要负责一片牢区,更负担日常行政管理之责,其地位在天牢仅次于文武两位狱卿。其中,吏监监舍长因负责最为重要的吏监区域,所关押的不是原天庭高官就是反叛天庭的凶煞要犯,只有被玉帝亲自过问过的才会关押于此,因而名义虽然一样,实际地位比之其他几个监舍长和守狱天兵营尉的地位又要高出些许,待遇更是可参比狱卿。

这样一个重要职位给予拜月,本也有让他莫要多嘴的意思,他自然不会自己砸自己饭碗。而此刻,来人却只是区区一个队长或阵尉,绝非应该知道此事的级别,竟然知晓他下凡去南诏国往事,再兼夜里造访,还代一向看不起自己的马裨将给自己送礼,事事透着诡异,总算拜月在武德司受训的警觉性还在,立时知道来者不善,猛抬起头吼道:“你究竟何人……”

李逍遥却不等他那下一句“有甚图谋”问出口,右手已从画轴中抽出新买长剑,朝拜月当喉刺去。

那拜月毕竟不是省油的灯,双手猛拍面前方桌,将桌子和画都打的粉碎,自己却借力急退,撞破窗棂飞出屋外,躲过了李逍遥这迅雷一剑。想当日李逍遥和赵灵儿、阿奴苦战拜月,也才胜得一招半式,最后拜月和水魔兽人魔合体,三人更全非对手,最终赵灵儿舍命同归于尽,这才打败拜月,自是手上能耐不小。

拜月脚未落地,左拳缩后,右掌前出,一招灭绝劲打出,劲力直盖整个狱卒小屋,要李逍遥在内躲无可躲,曾经便只是这一招,便可打得李逍遥震出三丈。只是今非昔比,此时李逍遥功力远胜从前,万剑诀守字诀也不用,一招万剑连决打出,前两道万剑诀和那灭绝劲力相撞,真力激突之下将砖木搭成的狱卒小屋直接撕成碎片,第三道万剑诀气剑却直冲拜月而去。当年李逍遥万剑诀打来,拜月只觉如隔靴搔痒,如今剑尚未到跟前,便觉剑风压着呼吸不畅。要知道李逍遥这万剑,威力便如当年十数把天剑之威,拜月自是不易抵挡,左足一蹬,整个人从右抱头滚过去,这才堪堪躲开了这最后一道万剑诀,已是狼狈异常。

“是你,怎么是你?”此刻拜月蹲伏在地,抬头才看清李逍遥面庞,上一回相见,他想不起李逍遥是谁,此刻李逍遥说起南诏,他再蠢笨,也自然想起来了。

“你欠我一条性命,我来收回了!”李逍遥狰狞着脸,又轰出一道万剑诀,剑上凝聚真力又加强了一倍,拜月双手一拍,皇掌天下迎着气剑而去,这皇掌天下乃是他看家绝技,威力远比灭绝劲力为大,只是若不经仔细运功,贸然出手时却对自身也有损害,此刻性命攸关,却也顾不得许多了。那掌力确实凶猛,打破李逍遥万剑诀后势道减弱尚不足半,夹风带火奔李逍遥而来。李逍遥剑随心生,掌力未到,万剑护身已起,轻轻松松便将那掌力消解。

拜月大惊失色,完全想不到李逍遥如今怎的这般厉害了,慌不择路朝一铁门跑去。李逍遥确认他便是当日仇人后,恨他居然至今活着,妻子赵灵儿却死于非命,那万剑诀便如连珠炮般轰杀而去,拜月左闪右躲,却也连连中剑。此时监内其他天兵听闻响动,纷纷过来看,只是功力不济,一到近处,便被李逍遥气剑所伤,只一个见势不妙,不等靠近便奔出去喊人了。李逍遥急于斩杀拜月,也不去管他,方才被天兵们一打扰,却让拜月躲到了一扇铁门后,关上了铁门,李逍遥也不管许多,直化天剑击去,轰隆一声将那铁门跟门后的拜月一起轰飞出去。

那门后是一条长长隧道,顺着台阶盘绕直下,大约又是什么地牢,却建在关押大官们的吏监地下。拜月被气剑伤了腿,一瘸一拐的朝着深入跑去。李逍遥紧追在后,依旧不断射出气剑,只是这旋绕而下的台阶上拜月只需一转便从视野中消失,委实难以打中,隧道又窄小,难以施展飞行之术,只能迈腿跑来追拜月。

不知跑了多深,总算走出旋绕阶梯,到了一巨大洞内,李逍遥手一摸,两旁墙壁竟非石墙,而是铁铸。洞内灯火通明,一间间高大铁屋建筑其中,铁屋无窗,以一排碗口粗的铁柱做门,铁屋上面,露出一截剑柄模样的大柱直接洞顶,李逍遥不禁想起曾经锁妖塔下的剑柱便也是如此一般,只不过锁妖塔建筑是石头,这些看起来却似乎都是铁制。

受伤后又奔跑到筋疲力尽的拜月跑到最深处那间铁屋前,掏出钥匙去开门,不待那一排铁柱完全升起,便猫腰钻入其中,他知道这间铁屋内有一物,必可用来威胁李逍遥,不但可保自己一命,或还可就此抓住李逍遥,永绝后患。

只是张皇中,算计往往失了周全。

这洞内如此广阔,绝非拜月自以为可以躲避之所,他本道这铁屋上施有咒法,比之寻常钢铁更坚固十倍,便是李逍遥也必无法破门而入。

李逍遥的确不能,但是拜月却不知道,李逍遥在这广阔空间中施展起飞行之术时会有多快。当他转动钥匙关上铁柱门,转身看见的却不是别人,正是数百气剑跟随着的李逍遥。拜月惨叫一声,本已重伤的腿再也施不出力量,瘫倒在地上。李逍遥眼中射出点点寒光,手中长剑一指拜月,数百气剑唰一声把拜月围在中间,每一把剑尖指着拜月微微颤动,只要李逍遥一个念头,这数百气剑就会一拥而下,将拜月戳成刺猬般。但是李逍遥此刻却还想慢慢折磨拜月,好让自己那无尽的仇恨得以宣泄,他用剑挑起那串钥匙,收在自己怀中,然后在铁屋内慢慢踱步左右观看。这些天来,他谋划的都是如何接近拜月,此刻计谋得逞,他却又有无数问题,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李逍遥举头看着铁屋屋顶,上面一片红褐色,大约是铁锈,一些不知名的绘画,也被锈蚀的看不出本来颜色。从屋顶又往下慢慢转移视线,从那屋内七丈高剑柱上慢慢看下来。一个人,褐红长发披面,看不清脸庞,身上****着,腰和颈上被一掌宽铁箍箍在剑柱上,双手左右向上斜举,掌心被长钉穿透钉在剑柱之上,剑上血迹干涸,看来已是常年留在那里。这人胸脯突出,似乎是一女子,只是身形干瘦如柴,肋骨和肩胛都高高凸起,肌肤灰暗无光,以至于快要看不出肌肤的颜色,整个人仿佛和剑柱融为了一体。天庭自曰其善,何以如此残酷对待一女子?再看腰下,却非人类的双腿,李逍遥仔细一看,居然长长耷拉着的是条蛇尾,那蛇尾上满是旧皮,东一块西一块如补丁般贴在上面。

蛇尾?李逍遥心中一荡。

“难道是?”

李逍遥急急飞身而起,颤着手去拨开那遮面长发,那人嘴唇慢慢蠕动,没发出半点声音,李逍遥却看的明明白白——

“逍遥哥哥。”

李逍遥纵声狂吼,直震的这铁洞嗡嗡回响。是喜?是怒?鬓发直立,身子不住的颤抖,铁屋如蝴蝶般旋转,剑柱也扭捏作态起来,眼中原本灰白的铁壁上怎的渗出了鲜血,眼泪在流淌,瞳孔却圆睁着发出血红的光芒,脑海中往事如雪片纷至沓来,仙灵岛上、黑水村、将军墓、蛤蟆谷中、锁妖塔、大理国……那些往事都是围绕一个人——

赵灵儿。

那剑柱上之人,正是李逍遥结发妻子赵灵儿,拜月闯入来,便是意图用毫无抵抗之力的赵灵儿要挟李逍遥。

李逍遥直吼了半盏茶十分,狂乱的心绪稍稍安定,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赶快去把灵儿放下来。他脸上满是涕泪,也来不及去擦,怕灵儿体弱,经不起折腾,连运三圈元灵归心术,护住赵灵儿心脉,又御数把气剑托住赵灵儿身子,减轻体重对手上伤口压力,一切准备妥当,哽咽着对赵灵儿说道:“灵儿,你忍耐一下。”一手托住赵灵儿胳膊,一手抓住刺入赵灵儿手掌的长钉,一用力,那钉却纹丝不动,好像长在了那剑柱上。李逍遥心下更恨天庭残暴,杀意充斥胸臆,直想尽诛天庭而后快。但眼前救人要紧,他三指捏住那钉,真力贯透指尖,拇指一用力,咔一声将那长钉捏断两截,然后将灵儿的手轻轻从那断钉上拉下。那钉伤所在处,皮肉本已和剑身粘结一起,这一拉,登时血肉模糊,李逍遥虽见多了杀戮血腥,只是面前之人,让他如何能忍心得了,泪水更加汹涌而出。怕灵儿吃痛,以及身子虚经不住这样流血,李逍遥慢慢用力,一边运气疗术不断为灵儿手掌止血,直用了一炷香时间,这才将那手从断钉上取下。那胳膊放在李逍遥手中,却僵如土石,便是稍一弯曲,也怕会就此折断。李逍遥撕下一块干净衣襟,替赵灵儿包扎了伤口,又对另一手如法炮制。

将赵灵儿双手释放下来,李逍遥又去断那脖子和腰上铁箍。那铁箍厚约半寸,李逍遥一手托着灵儿,一手去捏那箍,他真气贯通指上,有断金碎石之力,却居然捏不动它。这时洞口传来一阵嘈杂,显然是天牢内其他追兵已经追到了这里,若等到天兵来,李逍遥再无时间去解救赵灵儿。情急之下,李逍遥默念剑诀,在掌心凝出一指长气剑,却凝上了天剑近半的真力在上,这气剑因凝气过密,蠢蠢欲裂,李逍遥只觉几乎驾驭不住,急忙用二指夹住,慢慢去刺那铁箍。果然这气剑威力异常,颈上铁箍便如豆腐般被轻轻切断。李逍遥又去切那赵灵儿腰上铁箍,切得一半,那些天兵已经冲入洞内,看到李逍遥,大喊一声:“在那!”李逍遥被这一声喊稍微一惊,手上便失了精细,那袖珍气剑嘭一下迸裂开来,将赵灵儿腰上铁箍炸飞了出去。

只是那铁箍长久箍在赵灵儿身上,也和皮肉粘连一起,这一下便连带撕去好几处腰上皮肤,登时血流如注。李逍遥赶忙运气疗术止血,带着哭腔连说“都怪我。”赵灵儿却早已全身麻木,根本不觉得疼痛,双眼虽睁,却无半点神采,仿佛这具肉身已经腐坏,魂魄只藏在某个角落而已。

李逍遥抱着赵灵儿落下地来,将拜月的黑袍扒了将赵灵儿裹起来,又解下腰带,将赵灵儿负在背上,只觉重仅猫狗一般,心中又是一酸。再取拜月的护甲披在背上连灵儿一起盖住。那些天兵已然将石室团团包围,一个阵尉拿出钥匙便来开门,李逍遥打点停当,瞪着血红的双眼瞪着铁屋外来人,恶战在所难免。

那铁柱缓缓升起,铁柱对面的天兵们举着刀枪,只待门开便要一拥而上。李逍遥抓起被扒光上身的拜月,丢出门外,大吼一声:“退下,否则我杀了他。”本来他用气剑死死围着拜月,便是在解救灵儿时也一直不曾掉以轻心,此刻要杀拜月,只需心念一动,他人万万拦阻不及。

一个营尉拨开众人走到前面,看看拜月和李逍遥,又抬头一看剑柱,见上面已经没有了人,只有两根断钉还插在上面,冷冷说道:“你是武德司人,何故私自放走天庭要犯?”他本是天庭派驻天牢的看守头目之一,今夜轮他当职,出了事情,早有那守门天兵来跟他说了前后。

李逍遥情知今日怕是不易脱身,此刻只求多拖得一时,好多凝几分真气,便道:“马裨将遣我来提此犯去审,谁知这监舍长拒不放人还要动手,这却怪不得我了,这位营尉大人,不如你便拿他回去好好审问,我先回去了。”

“还敢胡言,我们早已联络马裨将,根本不曾派人来此,你这小贼究竟什么人,如此胆大?”

“我是什么人,你无需知道,倒不如说说,被你们关在这的是什么人,为何被你们如此对待?”

“哼,此地乃是天庭关押罪大恶极又极强之妖孽,小贼连这也不知么。”

这一说倒让李逍遥真有些奇怪了:“既然罪大恶极,天界亦有死刑,何不直接处死,却要关在这里折磨?”

“这些妖孽身负巨大灵力,用来供养天庭,将功折罪留条性命,有何不好。”

“哦,这么说来倒还是你们宽宏大量了?那我再问,他们究竟所犯何律,够得上罪大恶极四字?”

那营尉又哼一声:“不敬天庭,不尊天威,不守天命,私炼真元修为居奇,不是罪大恶极是什么?”

这一说又勾起李逍遥满腔怒火:“难道不按你们说的做便是罪过么?”

“那是当然,芸芸众生,皆蒙天恩生养繁息,天庭便如生养之母,众生岂可不敬天?”

“蒙天恩?明明众神皆赖凡俗供养,如何颠倒因果,居然自居恩主?”

“大逆不道,你便才供养得几许,也配指手画脚?”

“你天庭不来烦我,我自懒得指手画脚,生我养我,全靠我爹娘婶婶辛勤,谁来蒙你那什么天恩,倒是你,莫非你娘和玉帝老儿私通生了你,让你口口声声天恩个没完!”

这一句粗俗已极,却有几个天兵居然偷偷抿嘴而笑。拜月受制之下,听得二人越说越僵硬,只怕转眼打起来自己便要首先送命,这时忙插嘴:“刘兄弟,千万救我一救,救我一救。”

那刘姓营尉斜看了拜月一眼,漠然道:“岂能受制于贼人,放走如此重犯。拜月兄弟,日后天庭抚恤之外,老夫也会额外送上一份给弟妹,这一次,便委屈你了。”言下之意,竟是要弃之不顾。那拜月听得此言,直吓得脸色煞白,还不等求饶,刘营尉一挥手,天兵们各举刀枪便直扑李逍遥而来。

李逍遥听得他们就因这“不尊天威”而让赵灵儿受如此大难,本已怒极的心绪更加火上浇油,正无处发泄,对方竟首先发难,那还容得半分情?左手成拳,那围着拜月数十气剑顺势而下,可怜当年一代枭雄,命陨卑如蝼蚁。

这天牢天兵远不若武德司精兵,冲来之势全无配合,李逍遥也不御剑守护,左脚点地跃起半空,便把当面冲来十几名天兵甩到了身后,趁着怒意,那万剑诀连连施为,竟而瞬息间,连出一十三道,千计气剑狂风冰雹般冲着围在八方的天兵们射去,那些天兵虽聚集数百之众,却鲜有应敌经验,从四面八方围着李逍遥杀来,却被四射的气剑打个正着,以往斗天兵,李逍遥总是手上留有余地,让对方受伤倒下即止,这一回他气剑上凝气却甚强,一中即爆,或胸腹开洞,或腿手断离,更有被射中头颅者整个脑袋炸飞不知所在。李逍遥正在天兵包围之中,这一瞬间便被李逍遥万剑狂诀斩杀过百天兵,只见无数断手断脚乱飞,烂肠肉屑四溅,鲜血、脑浆、胆汁乱飘。李逍遥轻轻落下地来,被炸飞的残肢断臂也纷纷落下,空中血水如雨散落,将李逍遥全身浸透。

李逍遥手斜持长剑,肩上还挂着半截断肠,脑浆和血水顺着头发往下滴答,踩着尸体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从靴底渗出一片鲜血,虽然心中怒极,这一招之后却意外的面容平静,心中只是思索着如何斩杀敌人,瞳中全无光彩,直如那黑夜沼泽般,让人一看便要被陷了魂魄去。这些天兵平日只是守在天牢,何曾见过这等杀场血腥景象,当下除了几十个腿软倒地的,其他争先恐后喊着“怪物”跑出洞去。那营尉见势不妙,也一同退了出去。

李逍遥挺剑追去,很快来到地面,那天牢天兵们也不及在这铁屋地穴入口重整,百余号人竟被李逍遥追着四散而逃。李逍遥左突右杀,一路又杀了数十天兵,来到天牢大门处,却见那营尉带着数十重甲天兵持盾布了阵势,那盾一顶接着一顶,一面压着一面,层层叠叠,长枪便从缝隙中伸出,如钢铁荆棘般堵在门下,便来头顶也用大盾相接挡的严严实实,绝不给李逍遥气剑机会。原来那营尉见李逍遥出手凶狠,也不敢托大独自来战,见众手下都吓破了胆,知道在天牢内来不及阻挡,便径自退到了天牢大门处,招呼守门天兵们换上厚甲大盾,等着李逍遥来。

要逃出去,必须穿过大门,再无其他路途。若是李逍遥一人,此刻便可用万剑随天直接撞破天兵阵势逃走,可如今背负着赵灵儿,李逍遥便无法施展人剑合一的绝技。但此时已经开打,若拖延时间,只会让对方援兵越来越多,李逍遥曾多番和天兵打斗过,倒也不惧,默念咒诀,却不御剑,而是招来一通狂雷,打在那群重甲天兵身上。李逍遥心想对方刚才见他御剑术厉害,故此才换上重甲来对付,可这重甲能挡剑气,却难挡雷电,这一番势必要打他们个人仰马翻,却不料天庭重甲之上,为防咒法侵袭,施加有护身咒印,越是重甲,咒印越是强大,李逍遥这一记狂雷,居然只是让那些天兵身子一麻,却没人倒下。李逍遥又快步冲到近处,想近距离施天剑打出个缺口来,只要距离够近,天剑也可无需人剑合一施出。

那营尉也不是无能之辈,生怕李逍遥靠近盾阵后又出甚奇招,破了阵势逃走,双剑一挥,八道裂地剑气便从阵前齐出,冲李逍遥杀去。李逍遥只得向后退开躲避,随后又两度逼近盾阵,想到盾阵跟前时突然运起万剑诀守字诀,让天兵猝不及防之下将那大盾甩出去破阵,可总是尚未接近就被营尉剑气逼开。那营尉却也只求逼退李逍遥,并不上前来厮杀,他心想天牢内兵少,混战起来未必困得住李逍遥,而天牢旁便是禁军军营,本就是为防天牢有甚意外而设,只要撑得一时半会,禁军开到,那便万无一失了。

李逍遥在天界数月,也晓得这营尉心思,自也着急,只是这天牢罩有结界,让人不能越墙而走,只能想办法冲过大门去。见不能冲到盾阵近前,李逍遥干脆转身而走,想去找找能否碰上什么以解困局,当然若是盾阵的天兵自己散了阵势追他而来,那便最好不过。本来李逍遥想起前些日子异民男子撞破巡检所盾阵逃走一事,也想效法,可是这一路过来,他盛怒之下下手不曾留情,御气剑爆裂杀敌,此时竟找不到个完整的尸体,甚至连大块些的尸块都没有,无奈之下只得作罢。

没有尸体,若有盾牌大石之类,倒也堪用,却也一样找不到,唯一接近的只有些木质桌椅,根本当不住那刘营尉一击。

转得三五转,李逍遥来到一三丈高敌楼之下,天牢四围高墙上每一段都设有敌楼,其中有天兵,持弓弩守着防范牢内犯人逃离,此时这敌楼上天兵一路望见李逍遥走哪杀哪,哪还有心抵挡,早跑不知何处去了。李逍遥跃上敌楼,只见朝天牢外的一面上有一狭长小窗,宽不足二掌,高却有三尺,原是为防外人攻打天牢而开的射箭口子。此刻天兵已经逃跑,自然也没有什么弓弩之类,倒是有一绳索从小窗垂到外面。李逍遥双手并用,收起那绳索来看,末端居然挂着个小篮,篮中隐隐还有酒肉香味。原来是那些天兵来此上岗时,一蹲好几个时辰,无聊之下,便想出用这篮垂下去从天牢外挑担商人那买酒肉来吃的办法。

那绳索连着一小铁钩,篮子便挂在铁钩上,李逍遥取下篮子,看着铁钩,心里便有了计较,又去周围其他敌楼上,果然各个都有这么一套绳索铁钩,当下从两个绳索上取下铁钩,和另一个绳索上的铁钩背对背捆在了一起,成了个三面爪,又将绳索盘了,回到天牢大门之前。果然那营尉不敢冒进,依旧列了盾阵守在那,见李逍遥去而复还,倒吓了他一跳。

李逍遥放下绳索,持着有铁钩那一端,掌心化出一柄气剑,乎一下带着铁钩直冲站在盾阵上那营尉而去,那铁钩不大,夜里刘营尉隔着几丈也看不清是何物,见绳索飞来,便身子一闪躲了过去。那绳索却无甚力,刚刚越过营尉,便失了力道,软趴趴的耷拉在盾阵上。营尉一呆,见李逍遥又双手将绳索往回拉,不知李逍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听得身后一阵金属划擦之声,这才回头一看,那三个铁钩并成的三面爪已经钩住了一面大盾边上。营尉大惊,急忙伸手想去解救,李逍遥哪容他出手,气贯肩臂使劲一拉,将那天兵连人带盾一起拉飞了出来,跌在地上,盾墙上登时便出现一个缺口。缺口两边的天兵急忙移动要去补位,李逍遥却哪会浪费这瞬间机会,早已又运万剑狂诀,化出千百气剑从缺口瀑布般灌入,接连不断轰击在缺口周围天兵身上。

那些天兵甲胄虽重,却终不如大盾坚固,又是背上侧身受剑,躲也无处可躲,气剑上真力炸裂,登时数人又倒地,盾阵便自坍了。所幸他们身上甲胄厚实,虽则受伤,却还保住条性命。那营尉本站在天兵们举过头顶的盾牌上,这一下也失了立足之地,心知盾阵要重整已然来不及,只得硬了头皮,冲来和李逍遥单打独斗,以求争取时间。他双剑上的名堂称之为八面玲珑,乃是将数道剑气灌入地下,游走到敌人周围,再一齐发作轰向敌人,敌人不过双手,前后不能同顾,八面剑气俱来又无处躲避,倒也颇为厉害。

只是李逍遥同样用剑,偏偏就能周身同时防御,这八面玲珑以剑气伤人,本不若李逍遥御剑之威力,万剑护身一起,便是再有十道二十道剑气同来,又如何伤得了李逍遥?李逍遥也不多理他,只把一记万剑连诀向他打去,让他格挡气剑无从分身,自己背着赵灵儿,运起万剑诀守字诀,便去硬冲那已破了口的盾阵。那些天兵阵势一破,哪还有胆量来挡,不待李逍遥冲到跟前,哗一下散到两边,自动让出了通路。

李逍遥五步并作三步,奔出大门来,正自为逃出生天高兴,却见周围甲光闪闪刀枪森罗,从天到地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莫说那千余天兵,便是营尉之数,便不下十人,原来是禁军援兵已经赶到。李逍遥之前狂怒之下,偶悟万剑狂诀,能一次轰出十余道万剑诀,但此招消耗颇大,李逍遥两次施为,又兼前后一路奔杀,真气已然将尽,便是那龙吟剑诀也已经施展不出。

才重逢,已末路。

李逍遥长叹一声,心知至此已绝然无望,只是十三年分别,才相见,却又要分开,而这一次,却真是要永别了。李逍遥微微转头,凄然道:“灵儿,怪我无能,怕是今日要一起死在这里了。我们来世……”李逍遥说不下去了,若凡人死,还有来世,若被天诛,只有神形俱灭。“能死在一起,也算不薄了。”李逍遥这么想着,身后的赵灵儿微微发出嘤的一声,似是也在赞同他。李逍遥抬头看看天空,想最后看一眼繁星,在蜀山时,师傅和青石师兄都曾教他阅看星象,可此时那星星点点的光,却只是层层叠叠的天兵身上甲兵发出的寒光。

“我不甘!”数月不见的心魔此刻竟而在李逍遥清醒之时也发作了起来。

“我没害过人,我为世间斩妖除魔,灵儿为万民自我牺牲,凭什么我们要落得如此下场?”

“我们做错过什么?我们做错了什么?”

回忆如走马灯转起,三十余年来诸事一一滑过脑海,和灵儿相遇,月如陨落锁妖塔,与拜月酣战,消灭魔尊……

“你们让我们清修苦练,自己却穷奢极欲;你们让我们敬畏你们,自己却贿腐成风;你们天天让我替天行道,却把我无辜妻子如厮凌虐;我们血汗供养着你们,你们却号称生养万民;我们生也纳你钱死也缴你税,你们却自居众生父母;我们生死大事,你们就天道不仁,你们出门走两步都得千百人护着!”长久不见的心魔猛然在李逍遥脑中大声念叨起来。

“我们为黎民苍生拼得家毁人亡,祸首妖邪却在你们天上做官;地上恶人邪怪不见你们一兵一卒,一本旧书却让你们大动干戈;地上到处天灾人祸不见你们出头露面,却派这遮天大军来害我二人性命……”

“天道在哪里?”李逍遥不禁跟着心魔念叨出了声,“天道在哪里?”

“我好恨!我好恨!”心魔继续狂语着。

“恨什么?”李逍遥问着自己的心魔,却随即自己知道了答案。

“恨天!”李逍遥和心魔一起狂吼了出来。这颠倒善恶独断横行的天。

那禁军裨将看着李逍遥又发起狂来,眉头微微一皱,挥手指挥道:“阵尉们守住阵势,弓弩手,给我射杀这贼人。”天兵中弓弩手足有数百,开弓便射。

李逍遥望着如乌云般而来的箭雨,咬着牙嘶吼,鲜血从齿缝迸出:“一起死吧!”也不运万剑诀守字诀,凝聚所剩全部真气,又是一记万剑狂诀杀出。

万剑迎万箭,李逍遥强弩之末,气剑之上聚气不多,碰着箭矢便炸,虽然还能打断箭矢,却无力再射杀箭矢后的天兵。剑声箭声炸做一片,几只箭矢却穿过了万剑,正中李逍遥,并射断了用来背负赵灵儿的腰带,赵灵儿当即便要摔落下去,李逍遥赶忙转身抱住,只是他本已力竭,又中了数箭,再不能支撑,扑通跪倒在地。

那裨将知道李逍遥已无力,便挥手命令停止放箭,自己挺枪冲李逍遥而来,想要夺那头功。李逍遥见他雷霆般杀来,却也无力站起,只一手抱住灵儿,一手举起手中长剑,指着那阵尉,静待一死。

最后的最后,李逍遥不由得怀疑,是不是因为那天自己监视跟踪异民夫妇俩,导致女子惨死男人从此成为天庭通缉要犯,这才……

“报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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