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亲队伍一路上行行停停,约莫十数日方才赶到戎狄与兹虞相交的边界小镇------亚西小镇。
这里是送亲大部队的最后一站,离开此处,便踏入兹虞的地界。而兹虞的迎亲部队也早早在这里等候了。前来迎亲的是兹虞王的弟弟别古特与第五子涅乌帕。
宁西手执雀尾团扇遮于眼下,在侍女的搀扶之下下了车。她看了一眼迎亲使,略略点膝行了个礼便带着两位陪嫁公主及侍女进了大帐。
外间两国的使者开始商议接下来的行程安排。而御风扮作的暮璇则到大营外早已搭好的临时高台上独坐,唱念着戎狄的祝曲。
宁西坐于上座,将手中的团扇交于一旁的妠古嬷嬷。
“也不知道兹虞王老成什么样了,这儿子都这么大了。“陪嫁公主中的一位小声说道,脸上尽是不安的神情。
另一位也有些惴惴不安,“听说这兹虞民风彪悍。若老王上去世,新王还能娶庶母。“
宁西接过妠古奉上的茶,淡淡道:“你们俩还是少说话的好。祸从口出。“
那两位陪嫁公主原就不受宠,身份与宁西更是比不得。现在闻言,更是战战兢兢,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宁西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她俩面前,握住那两位女孩的手,“原本以公主的身份嫁给本族内的子弟,如何也不会亏待了你们。只是奈何你们俩被选作我的陪嫁之人,这已经成了事实,不能改变。我们此生恐怕都难归故土,在异国他乡,我们就是彼此最亲近的人,你们日后就是我的左膀右臂,只要我在一天,也必护你们周全。我独木难支,只望你们日后能帮我一二。“宁西话语恳切,到底年轻,虽然她在极力压制,仍然听得出话语中流露出的慌乱。
那两位年幼的公主因生母的身份低微,自幼就不受重视。现在远离故土,失去皇室身份的庇佑,犹恐年纪轻轻便死在异国他乡。现在宁西向她们伸出援手,这是她们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谢公主姐姐怜我二人,日后单凭公主姐姐吩咐。“年龄较长的那位女孩拉住妹妹,屈膝正待跪下,却被宁西阻止。
“我原先就是没规矩惯了,你们俩日后只要没外人在,别动不动就跪。我也不求别的,只希望两国相安,我们便能平安一世。“宁西淡淡一笑。
在大帐里,众人又闲聊了一会,宁西吩咐妠古去询问饭食的时间。原计划她们一行人会在此停留一日,明日重新起程。
等妠古一出帐,宁西整个人都垮了下来。双肩耷拉着瘫坐在椅子上,冲身旁的侍女无力地招招手,“把这满头的东西先取下来,既然要休息,暂时就不用戴了。“
“是,“两名侍女上前,专注地给宁西撤下头饰。
半夏在一旁笑道:“你也不怕妠古嬷嬷待会儿回来说你。“
宁西眨巴着眼,“等她回来,我这都差不多了。“
两侍女闻言,立马慌恐地跪在地上,“公主。“
宁西无语,“就知道你们这样。“又对坐在一旁的两姐妹道“你们来帮我。“
两姐妹摇头笑道:“我们可不敢,公主姐姐就饶了我们俩吧!“
宁西气鼓鼓地道:“都怪你半夏,那你来。“
半夏嘻嘻笑着,“看,你还不是得求我。”上前便拆宁西头上的首饰,“这成亲真麻烦。“
宁西嘟着嘴:“可不是,重死我了。”
这说话间,妠古嬷嬷就进来了。
半夏连手都未停,继续说:“嬷嬷,眼下公主也不用出去见人,这头上的可以先拆了。不然一直这么累着,还没等到地儿,脖子先断了。”
妠古嬷嬷也没有拒绝,只道:“这一路上会很辛苦,公主暂且休息一下。”
宁西听闻,暗暗冲半夏举起了大拇指。
半夏得意地眨眨眼,继续手中的活儿。
“你们两人去外面候着,等会侍卫会将三位公主的饭食送来。”妠古嬷嬷吩咐旁边的两位侍女。
“是。”
“那我呢,嬷嬷?”半夏听闻只有三位公主的饭,便嚷嚷道。
“嬷嬷我敢少了你的?”妠古嗔道,“公主就是跟你小丫头学坏的。”
“听到没?我是跟着你学坏的。”宁西在一旁连连点头。
“可饶了我吧,”半夏冲妠古道,“我可就是个小丫头。您叫我往东我都不敢往西。“
妠古虽然被称为嬷嬷,但年龄其实也不大,才三十来岁,但她却是宁西母亲的亲信。为人小心谨慎,处事进退有度,所以作为宁西的陪嫁嬷嬷一起跟随她前往兹虞王廷。宁西虽然不太喜欢她做事古板,但打心底还是很尊敬妠古嬷嬷的。
“半夏,不得胡闹。“宁西假作斥责道。
“得了。我还是出去转转。吃饭的时候叫我一声?“半夏将手中的金饰丢给侍女,一脸谄媚地看着妠古。
“去去去,“妠古嬷嬷有些嫌弃地摆摆手。
半夏嘻笑了一声拔腿就往外走。
宁西一脸艳羡地目送着半夏直到她身影消失,随即收回视线,“嬷嬷,您快些帮我收拾,我累了,想歇息。“
“公主还是吃过饭了再休息罢。“妠古道。
宁西没有拒绝,只点点头。
出了大帐,半夏就四处遛达,瞧着岑宁的身影便跑了过去。
“岑......哥哥,“半夏立马改口。
岑宁跟身边的人说了什么,然后就朝这边走来。
他将半夏拉到一边,“小丫头,许久未见,看来没吃什么苦啊!“
半夏嘿嘿一笑,学着中原女子的礼仪,将双手交叠置于腰上,半曲双膝,“这次就有劳岑宁公子了。小女子在这里先行谢过。“
岑宁也不扶她,只憋着笑,看着她。
半夏见他没反应,抬起头,看到他脸上的表情,顿时又窘又怒,“岑宁公子,你笑话我。“
岑宁这才笑了出来,“大家闺秀那一套,你还是别学了。“
半夏瘪嘴,“我以为我学的很像的。“
岑宁笑道:“我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不拘小节。“一边说着一边拍着半夏的肩膀哈哈大笑。
半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一脸憋闷地鼓着腮帮子看着他。
“你学学他。“岑宁指着远处的大巫,说道。
半夏摇头,“我资质有限。“
岑宁又是一阵笑。
“可盯紧了,这暮璇随时有可能逃跑。他一个瞎子,行动受限。我们这次的任务可不能有失。“过了一会,岑宁正色道。
“我知道。“半夏郑重地点点头。
她一心想要护着宁西,所以公子他们被迫改变计划。原本岑宁公子可以藏在暗处,如今不得已领了个身份定在护卫里。公子也还在戎狄王廷,他们都分身乏术。她想起之前大巫暮璇塞到她手里的东西,她没有马上告知公子。对方不过是个瞎子,她想先看看暮璇究竟想干什么,然后再做打算。反正如今岑宁公子和御风公子都在,量他也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入夜。半夏躲开众人的视线独自一人前往约定的地方。
到了目的地后四处张望,却并未看到人。
“这里。”一个男声从前方传来。
半夏走上前。见那人躺卧在草地上,却看不清脸。
“你说的告知我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只听那人轻笑一声,“半夏姑娘用什么来和我交换?”
“你,”半夏感觉自己被对方耍了,转身便要走。
“小丫头真是心急,我又不是不说。”那人坐了起来,“今日来迎亲的人你也看见了。你说如果兹虞王庭现在正在筹谋一场政变,有人想杀了和亲公主嫁祸给涅乌帕,是不是很有趣?”
半夏心中一惊,正思考着这句话的真实性。
只听对方又道:“你若不信,现在大可去大营守着。”
这意思是那些人今夜就会动手?
半夏拔腿就往营地跑去,根本来不及思索对方将这些告诉她背后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