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留头不留发(五)
老板看他仨嘀嘀咕咕个不停，心里跟十五只水桶打水一样七上八下的，这种心里没着没落的感觉最难受，就像打牌一样，对方的底牌没露，你都不知道该怎么打才好。
从一进门，他就怀疑他们仨人是来收保护费的——他们身上的小哥味道太浓厚了，白衬衣，蓝军裤，黑布鞋，铜扣军皮带外加一个绿军挎，他都敢打赌那里面掖着把菜刀或者别的什么刀，这不就是小哥的标配吗？
不光这个，而且这仨人无论从打扮到神态举止都带着股江湖气，说白了就是满嘴脏话和那股恨不得横过来走，生怕整条街都搁不下他的劲儿，他来岛城一年的时间不长，这种人见得多了，为了避开这些苍蝇的纠缠，他店都搬了三回了，你说他容易吗？可问题是不管用，不管他到哪儿，总能很快引来一群新苍蝇，似乎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这些害虫一样。
和岛城人接触时间久了，他就逐渐明白了这是岛城小哥的排外和仇富心理在作怪，南方人跑北方来混饭吃，自然不会受当地人欢迎，有排外情绪是免不了的，这个到哪儿都一样，，全世界都一样，谁也不能免俗，只能靠时间去积累，靠你慢慢的去融入当地生活去化解，没有别的速成法。南方人天生瘦小，跟SD大汉比起来吃亏不少，再加上他们身在异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往往遇上麻烦会息事宁人，即使吃点亏也就认了。这更加助长了那些所谓“小哥“的气焰，让他们更加有恃无恐。
俗话说，阎王易见，小鬼难缠。最让人头疼的就是这帮小鬼们，他们打不能打，杀不能杀，使些耽误你买卖的小动作最拿手，这些人就像是癞蛤蟆跳到人的脚上一样，不咬人专门恶心人。所以对付这些人没什么别的办法，只能给几个钱打发了，权当是破财消灾了，好在他们胃口不大，一个100块钱，也就一晚上麻将的输赢罢了。
不过钱不在多少，重要的是心情，整天被一群小混混敲诈，心情能好吗？算了，老板摇摇头，这个时候还什么心情不心情的，赶紧掏钱打发走人了事，在这儿看着就烦。
老板打定主意从抽屉里掏出钱数了数，把一摞点好的票子叠好塞进口袋里准备打发小鬼滚蛋。
“老板，麻利点，来老半天了，“马达有点不满地叫道。他自顾自地坐在理发椅上，转转椅子，从不同的角度打量自己，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天生英俊，“丸子，你说那些女生都什么眼神儿？这么帅楞是没人追？“
杜小帅和高超一齐作呕吐状。
老板暗骂自己，既然要给，就痛痛快快给不就完了，还矫情什么呀？这小子肯定是以为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呢，真要让他们捣捣乱，今天就白干了，
老板把钱递到马达眼前，“小哥，一点小意思，买盒烟抽。“
这下被吓了一跳的轮到马达了，他呆呆愣愣地接过钱，脑子里仍然是一片空白，杜小帅和高超也强不到哪里去，俩人费劲地把目光从从钱上收回来，然后对视了一眼，然后又同时摇摇头。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多，这个南方老板太奇怪了，先敬烟，后送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对了，他不会是有病吧？杜小帅听说有精神病人当街发钱的，但没见过，没想到这等好事儿真就让自己撞上了，不过等他端详完老板，这个想法就打消了，因为那个老板的眼神太精明了，精神病人没这样的，看过电影《追捕》的人都知道，高仓健装精神病那段很好的说明了正常人和不正常人的区别。
草！那么这是怎么回事？杜小帅真糊涂了。马达糊涂归糊涂，可他没忘把钱揣进兜里，这倒非常符合马达一贯的做人原则——一，有便宜不捡那是王八蛋，二，钱只有装自己兜里才是自己的。
“老板，你这……“马达肚子浅藏不住问题，忍不住就不清不楚地问道。
“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买盒烟抽。“老板把这套词又说了一遍。看来他也不是一个擅长表达的人。
“哦，哦，“马达这人真不咋地，人家白送钱给他，他倒好，连句客气话都不说。就这么大模大样的收了。
不明白不要紧，就算一直这么稀里糊涂下去也无所谓，看在钱的份上，马达决定忍了。再说他身边不是还有杜小帅和高超两个明白二大爷吗？有这俩人在，分析出个八九不离十问题不大。至于马达自己是懒得动这个脑子的，注意，是懒，而不是不会。在马达看来，这两者区别很大，懒是会而不动，不会就是不会，就是没脑子，他马达当然不是没脑子，所以只能是懒。
三个小马蛋(光头)从理发店刚一出来，其中两个就扑向另一个，另一个一手捂口袋，一手拦着，嘴里还不闲着，“离远点！离远点！让人家看见，草！杜丘你****的，往哪儿摸？那儿能放钱吗？你蛋上能放钱吗？“
杜小帅和高超才不理他，不管不顾地按着马达，强行把钱搜了出来。
“我草！这么多！“点钱的高超这辈子还是头一回拿这么多钱，“我王老五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乡亲的，没说的到我家喝酒去……“
他模仿着陈佩斯的口吻，说着那个著名小品上的台词。
“唉，唉，二位，搞清楚好不好？“马达一边整理衣服一也强调主权，“这钱是人家老板给我的，不是给你们的，好不好？你们这是抢劫知不知道？“
“杜丘，你说，这个老板是不是这儿……“高超把马达的脸拨拉到一边，用手指指自己的脑袋，“有问题？“
“草！这还用说吗？没病能硬给人塞钱？“马达抢答道，“你怎么不塞给我点儿？“
“不对，绝对不是，你看看他，精神病什么样儿？他什么样儿？绝对不是！“
“那他是哪根筋搭错了？“
“管他呢，一不偷，二不抢，他死乞白赖非要送，咱凭啥不要？“
“反常即为妖，我……“
“我说杜丘，你是不是吃饱了撑得慌？操这份闲心干嘛？”
“丸子别搭理他，走，咱分钱去！“
100块钱在这个年代真称得上一笔巨款了，杜小帅爸妈加一块儿一个月工资才100块钱出头，5分钱的奶油冰棍100块钱可以买2000支，两毛钱的汽水可以买500瓶，杜小帅的压岁钱还停在以一块钱为单位的级别上。所以这100块钱摆在面前，不心动是假的。
“就怕有命拿，没命花啊！“
“要不这样，杜丘，这钱我帮你花了？你怕我可不怕！“
“你呀，这叫无知者无畏，知道这是什么钱吗？“
“什么钱？“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钱应该是保护费。“
话声未落，哼哈二将同时沉默了，马达虽然心直口快，但他不傻，保护费代表着什么他懂，敢收保护费的人岂是他能惹得起的？如果把江湖当成一条食物链，处在最顶端的是鲨鱼，再往下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收保护费的在他们眼里是鲨鱼级别的，而他们也就在S中这个池塘里头扑腾扑腾，池塘和海的差距就是他们和收保护费者之间的差距。
“杜丘，你别吓唬我，我这人可胆小。“
“吓唬你干嘛？有意义吗？“
“那怎么办？要不咱把钱还回去？“
“还回去？要还你还，我可不去！“打死马达也不去，他丢不起那人。
“可人家老板就认识你，是你收的钱。“杜小帅坏心又起，他准备逗逗马达。
“你们俩也跑不了，你们以为就没你们的事了？“
“你是主犯，我们顶多是从犯。“
“草！钱都是大家一块花，凭什么我就是主犯？“
“喏，钱还在你手上呢，我们都没动。“
“别介呀，有钱大家一块儿花，来，丸子，你的，杜丘，你的，“
“唉呀，这钱是人家老板给你的，我们不能要，“
“见外了不是？自己弟兄，谁花不是花？“
“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太合适了！丸子，你带个头，快点儿！“
“这可是你请我们花的哦？“
“哪那么多的废话，请你！请你还不行？“
“我得弄明白了，免得你后悔，“
“草！我马达是什么人？一口唾沫一颗钉，“马达做仗义疏财状，“自己弟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看呀，福是享不到喽，难一块抗还差不多，“
“谁叫咱们是弟兄呢，“
“两肋插刀想起弟兄来了？有好事的时候怎么就没影了？“
“这不是吗？“'
“懒得和你废话，“杜小帅把钱从马达手里接过来，“丸子，你呢？“
“这钱烫手，“
“一对胆小鬼，“杜小帅拿出中指比划了一下，“好了，这钱归我，行了吧？中午饭我请了，羊肉汤。“
马达摁住杜小帅的手，“钱你拿走没问题，可你总得告诉我俩这事儿怎么处理吧？“
“山人自有妙计。“
“这算什么回答？“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就别问了吧？反正找不到你身上。“
“不行，我死也得死个明白。“
“你现在一样可以死得明白啊，“
“要不，杜丘要不你快说说吧，“高超的好奇心也被吊起来了，“我也很好奇。“
“嗯……那好吧，看在丸子的份上我告诉你，一般人我还真不告诉他，”杜小帅神秘地笑了笑，“四个字——杀人灭口。“
草，说得跟真的似的，这算什么办法？说了等于没说。杜丘，你个****的，马达恨恨地想，耍我有意思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