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逊爬回铺上,当躺下那刻,全身骨头酥麻一片,这感觉已不能简单用“舒服”两个字形容,虽然火车上的卧铺比起三流宾馆的床还糟糕,但对于困得快死的人而言,这简直是沙漠里的一口清泉。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还需再确认一下,请问你们是十八号上铺那位乘客的家属或者朋友吗?”乘务员温柔的声线将还在打盹的林逊从小睡中拉了回来。
“车停了?”林逊恍惚答了一句,往周边一瞧,才发现除了小英还在,其余三位乘客已经下车,在看小英,她也是满脸倦意,显然也是刚刚才醒。
“是的,列车已经到达贵阳站。”乘务员点了点头,又继续耐心问道,“之前联系好在本站等待的车站医务人员已经将那名受伤乘客接下车,如果你们认识他的家属,能帮我们联系下吗?”
“我们也是上车后才认识的。”林逊摇了摇头。
小英这时好奇追问,“他受伤严重吗?”
乘务员微微笑,礼貌性地鞠了个躬,“目前医生已经接到那名乘客,相关事宜我们也不太清楚,谢谢你们的配合,打扰了。”
林逊看着转身离开的乘务员,默叹一声,小英忽然摇头道,“林逊,这事有蹊跷!你难道没发现吗?”
“蹊跷?”林逊微微一怔,莫非这小英也知道这不是一起意外。
“那乘务员来找我们,说明这个叫阿昌的目前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被砸失忆了,二是还在重度昏迷中,只是无论哪种,他都没法自己联系亲人。”小英头头是道的分析着,林逊才恍然大悟,原来她说的“蹊跷”不是那么回事。
林逊耸了耸肩,翻身躺会自己的铺位上,之前的困意已经明显得到缓解,不由得想起小英转交到自己手中的吊坠,于是拿出继续观摩,然而实在瞧不出什么倪端,索性拍下照片,发给见多识广的罗洁。
随着图片缓冲达到百分百,才过片刻罗洁已经回了信息:
“哪里来的?我没见过你戴耶!”
“是车上才认识的人的,这是什么图案呢?那人还说这个东西要给我!”林逊见罗洁似乎知道这种图案,不由得有些亢奋。
然而罗洁这次没有秒回,林逊几乎等得差不多要睡着时,拽在手中的手机才嘀了一声,“还他,没事不要搭理这种人,必要时报警!”
“为什么?”林逊没想到罗洁是这种反应,忍不住追问。
“那是撒旦教的倒五芒星,我实习时见过一宗连环杀人案,凶手在那些受害者的尸体上就刻了个简直和你照片里一模一样的图案。”
读完罗洁发来的几乎霸满半屏的四十三个字,林逊顿时觉得惊诧万分,这他喵的什么跟什么,那个阿昌先是和鬼啊聻的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现在又好像还和撒旦教派有关!
林逊忍不住好奇,当下上网查找起有关撒旦教的所有资料,正如罗洁所言,去年有那么一宗连环抛尸案,死者的身上都刻有倒五芒星,据说行凶者在法庭上承认,认为在死者身上留下这些记号,可以帮助他们获得重生的力量。
只是网上所有能查到的资料,没有一份可以和这个阿昌扯上关系,林逊越查越懵,终于经不起困意的再次拨弄,带着所有疑惑沉沉睡去。
从昆明到南京,需要近乎四十小时的车程,小英在湘乡下车后林逊便没再与后面上车的乘客搭话,一来是心情确实糟透,二来是后面上来的乘客千篇一律的不是叔叔婶婶级别就是熊孩子级别,与他们实在没话题。
到南京站时已经是上车的第三天,才出车站大楼,一股亲切感立即将林逊先前的愁绪完全驱赶殆尽,街上不时传来的地道吴语和盐水鸭的飘香,让他完全暂忘了大理之行的所有诡异回忆。
叮咚——
裤兜中传出一声清脆的响铃,林逊掏出手机瞧去,是一条来电提醒短信,显示两分钟前有一通电话没有打进来,是林逊他爹林伯宏的号码。
“不是吧?刚刚手机信号可是一直满格的,竟然还没接到,什么运营商这是!”林逊无奈抱怨了一句,便回拨过去。
“喂,老爹,我刚……”
“我是你牛叔。”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深沉的声音。
这个牛叔本名叫作林仲宏,是林逊的亲叔,据说林逊的奶奶怀他时梦见一头青牛,于是就有了阿牛这个小名。
但在林逊七岁那年,林仲宏一家移居马来西亚后就再无音讯,算起来已经整整十六年了,这会突然回来,林逊第一反应便是:莫非家里出了事情?
当即忐忑问道,“牛、牛叔,我爹呢?”
“嗯,你爸脚受伤了,我们就在市医院,你在学校吗?在就过来,住院部七楼七零三号房。”
“啊?好!我现在过去!”林逊听到自己父亲受伤,当即神色大变,虽然牛叔语气很是平淡,但哪有人脚受伤就去住院的?想必是出了大事,牛叔只是在强装镇定而已。
赶到医院,林逊立即就往住院部大楼的电梯奔去,直到按下七楼的按键,才敢稍稍松了一口气。
“呀!等等我……”
电梯门即将合上那一刻,忽然门外传来一名女生的叫声,声线极其甜美,是个人听了都没法横下心来任由梯门自行合上,林逊亦是如此。
赶电梯的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女生,背着一副写生画板,虽然神情焦急,但一双黑宝石般的大眼睛、一头自然随意搭在胸前的乌亮黑发、以及那坚挺的小鼻梁……无一不显现出东方女性特有的睿智和灵巧。
“几楼?”林逊望着电梯门上的倒影,微笑问道。
“七楼,不过你已经按了。”女生咬了咬下唇,尴尬回笑。
林逊微微一怔,顿时词穷,从电梯门上的倒影再瞄向那女生时,正好瞧见她也在偷看着自己,四目交接,二人不由得又是一阵尴尬。
电梯到达以后,林逊相对那女生比较靠前,就先走了出来,当下沿着走廊箭头便往七零三号病房走去,却无意间从消防柜的玻璃上看到那女生跟着自己,不由得纳闷不已。
“阿逊,来了?”林逊还没走到七零三门前,里边已经开门走出一人,向林逊打招呼道。
林逊远远一瞧,虽然十六年没见,但牛叔模样几乎没变,正要招呼迎上,牛叔忽然又抬手叫道,“小羽,你来了怎么不跟上的?”
“啥?小羽?她是小羽?”林逊惊讶回头。
那女生不好意思冲自己笑了一笑,小跑跟上来才说道,“我一开始就觉得你应该是小逊哥,只是没敢确认,嘻嘻,认错多不好意思。”
林逊懵然,想不到牛叔家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女儿林舒羽已经这么大,小时候那个盘着两根辫子,手上膝盖上永远都沾着泥巴的假小子,而今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你俩先别聊了,进来再说。阿逊,你爸在里头,正等你呢,”牛叔侧了个身,示意二人赶紧进来。
才进病房,林逊顿时觉得里边摆设不对劲,一面近乎人高的凹面镜正对着病房大门,窗台上则摆着一把木剑和七碗白米,而自己老爹林伯宏的床头,还挂着一条朱红色的幡子。
“阿逊,你最近有没有遇上些什么奇怪的事情?”还没等林逊说话,林伯宏已经从病床上坐起,先问道。
林逊面色犹豫,忍不住问道,“老爹你这是怎么了?”
林伯宏叹了一声,面色深沉,牛叔这时补话道,“你们的阿力堂叔一家六口人都不在了。”
“吓?不、不在了?”林逊没有反应过来,半晌才讶然叫道,“牛叔你是说阿力叔他们一家子都没了?”
林伯宏和牛叔默然点头,这阿力叔是林逊他爷爷的弟弟的儿子,关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不过林逊小时候经常去他们家玩,所以就比较熟识。
“什么时候的事情?发生什么了?”林逊追问。
“昨天清晨的事……”林伯宏这时说道,“阿力他家邻居的狗不停地撞他们的门,那邻居劝不住,觉得不妙就报了警,破门而入后才发现阿力一家子都断气了,奇怪的是他们的遗体上都有着好像是犬类的齿痕,但都没有破皮。”
“那死因是什么?我记得阿力叔他们家不养猫狗的啊?”林逊惊异万分。
牛叔一旁摇头道,“死因目前还得等法医鉴定,你爸当时电话我,说起这些齿痕,我一听不得了,立即带着小羽她娘俩回来。阿逊,这事不会这么简单,你近段时间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这……”
林逊顿觉懵然,双手已经不知不觉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