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时值深夜,杨家宅邸却是亮如白昼。
今日正是杨府主人杨承业三十寿宴的日子,然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刺客也闻风而动,在夜晚降临时光顾杨府。虽然他们只有百余来人,却个个都是好手,都有着以一当十之力,让训练有素的杨府家丁也是猝不及防、损失惨重。
事情正如计划中在进行着,他们的领头人本以为事情会就这样很轻易的完成,却没成想随着几声爆炸,瞬间的火光就吞噬了杨家的千顷庭院。身在杨府的所有人,杨家家丁、参加寿宴的宾客、还有杨家的下人们,以及大多数的刺客都被这场大火侵蚀了。而这场大火的始作俑者、刺客们的主要刺杀对象——杨承业,此时却已经逃之夭夭。
一辆马车在郊外飞奔着,这辆马车上载着杨承业一家三口,以及杨承业带着的仅存的两名杨家忠仆。马车在向前飞驰着,散乱的马蹄声踏在寂静的荒野中,显得格外的瘆人。
“老爷,为什么侯府会准备有硝石、硫磺一类易燃易爆的东西?我们本来可以走脱的,为什么还要放那把火呢?”杨承业的夫人何婉月质问着他。“府中大多无辜家丁丫鬟葬身火海,您怎么狠得下心啊?”何夫人泪水连连,为那些无辜的生命扼腕叹息。
“夫人莫怪,唉,侯府平日戒备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他们能悄无声息的潜进来,想必是有内鬼里应外合。这把火其实是为了掩人耳目,金蝉脱壳之计。也不是为夫本意啊。”杨承业含糊的解释着,拉起妻子何婉月的手,安抚着她,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爹爹,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啊?我好怕。”夹杂着些许颤抖而又稚嫩的童声从何婉月的怀中响起。这正是杨承业唯一的儿子杨善,今年正值八岁,这本是童稚无忧的年纪,却因今天那些黑影的侵袭而遭受这无妄之灾。
“小善乖,别怕,一会咱们就安全了。”杨承业左右手各搂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何婉月挣扎了下,还是乖乖就范,她依偎在杨承业的怀里流着眼泪。杨承业轻叹了口气,心中有些许的不忍。
“咚咚咚——”马车门外传来阵阵的叩门声。“老爷,在下有要事禀告。”门外叩门者正是驾车人之一的杨福。
“阿福,有什么话进来说吧。”杨承业听见这声音松了口气,客气的招呼阿福进来。作为从小侍奉杨承业的杨福,在杨家算是特权人物了,在杨家也还是有些地位的。
“老爷…”杨福推门而入,反手关上了门。他全身着黑色劲装,黑色的面巾蒙住了半张脸庞,只留下两只眼睛如秃鹫般冰冷锐利。瘦弱的身体甚至显得有些弱不禁风。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个看起来孱弱的黑影实力究竟有多么恐怖。
杨福蒙着脸只露出的两只眼睛看了杨善母子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杨承业皱了皱眉,挥了挥手。
“是,刚才在下与那些刺客交手,他们的首领老奴在侧看的明白,似乎好像是…像是‘王下七星卫’中的一位。”杨福斟酌着字眼,还是小心翼翼的说出了那个可怕的称谓。
只有杨承业这个层次的人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阿福,我是跟你一起长大的,了解你,从不会无的放矢。既然这么说了想必你已经有九成九的把握了吧。”杨承业眯着眼想了一会,缓缓说道。
杨福苦笑一声,“老爷明智,他确是七星卫中的天镞星。奴才有幸听老太爷说过,天镞星擅使弓箭,其箭前端涂有剧毒。尾端与寻常白羽箭不同,而是用猛兽鲜血染成的红羽箭。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杨承业听了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些什么。杨善听得似懂非懂,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倒也记了个完全。一时间,车厢里无人说话,只余何夫人轻声的抽泣着。
“老爷,前面四周丛影异常,怕是有所埋伏。奴才不敢往前。请老爷定夺。”马车渐渐停下,外面传来了杨坚的声音,打破了车厢中暂时的寂静。
杨善靠在母亲的怀里,看着父亲向福伯使了个眼色。“本侯这就出来看看。”杨承业说着,杨福却在一边推门而出,代替杨承业推门而出。
车门外月光惨淡,一只短刃映着月光朝杨福当胸刺来,刁钻而又急速。
杨福猝不及防,运气及身,以身相碰。“叮——”的一声,却没有想象中的血花飞溅,也没有预料中的皮开肉绽。杨承业此时看准杨坚尚未及收势之时,从杨福身后飞身而出,一掌击在杨坚的右肩,将他打落车下。
杨坚也是反应极快,随后一个鲤鱼打挺,飞身跳出圈外,忍痛咬着牙惊怒道:“玄武铁鳞甲?!杨福!你藏得好深!”玄武铁鳞甲是江湖上一门炼体的功夫,此功练至大成,犹如佛门金钟罩,刀枪不入。
杨承业下了马车立于杨福身后,只见此时的杨福全身发青,只有胸前的衣服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看得见里面的皮肉上有一道淡淡的红印,虽然看的不是很明显,却是让人触目惊心。
“呵呵,哪有阁下藏得深啊,这招‘白蛇吐信’看出路像是‘清羽剑’中的一式。想必现在也不该叫你杨坚,该叫你‘羽盗’罗程吧。”杨承业因为刚才的那把短剑和招式,当即喝破了“杨坚”地真实身份。站在杨福身后不紧不慢的说道。
“侯爷慧眼…”听到杨承业揭穿自己,这“杨坚”倒也不再隐瞒,撕下那张易容的面皮,赫然露出另一张陌生的脸,正是罗程本尊。“我倒是好奇,我自问未露什么破绽,这偷梁换柱之计也做得无比隐秘,不知如何被侯爷识破行藏。”罗程也不着急,暗自运功恢复着刚才那一掌带来的轻微痛楚。竟是与杨承业聊了起来。
“杨坚是我从小养大的,本侯自收容他起每月便给他不间断的定时喂食********,每个月赐下参汤以作缓毒之用,强令其服下,而你…”听到这,马车里的何婉月把怀里的杨承业抱的紧了些。
“而我只当参汤是毒药,却没成想那是解药。”罗程接过话来。
“对的,这是其一。第二,这毒对身体有伤害,影响骨骼和筋络的正常发展,所以杨坚行动迟缓,只可学习粗浅的拳脚功夫,可笑的是他竟然还当是天生所致,可是你…”杨承业说完又笑着看着罗程。
“而我号‘羽盗’,轻功出众,从小练轻功养成的习惯,不自觉就提气轻身,步伐轻盈。真是大意,主子就是看中我的轻功才让我潜入侯府,竟没想到功亏于此。”罗程轻叹一声,面有不甘之色。“不过杨承业,你可真是心狠手辣,连自己的忠仆都不放过,我也没想到直到现在,竟还有些老狗跟着你。”罗程笑嘻嘻的看了看杨福,悠悠地说。
杨善此时在母亲怀里也是瑟瑟发抖,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是如此狠毒之人。悄悄看了看在寒风里衣袂飘飘的父亲,怎样也无法把他和坏人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倏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马车来时的路上隐约有一个模糊的影子由远至近。忽然间,杀气迸现,一道狭长的细影瞬间而至直取杨承业。
“侯爷当心。”杨福早有准备,声音未出先有了动作,铁臂一竖挡在杨承业的身前,迅速护住了他的主子。而这一箭正中右臂,被杨福生生抵挡了下来。一箭中地,此时射箭之人和杨福都是暗暗心惊。
杨福心惊,自己这一身横练功夫于世间可以说是已臻大成之境,无人可破防,精钢利刃均不能伤自己丝毫。来人在将近一里外搭箭而射,却差点破开自己的防御。看着右臂上那个不起眼有些点点血丝的小创口,杨福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时马上来人已至五十步开外下马,他也同样震惊。这么远的距离虽然力道不比寻常,却也依然不容小觑。没成想却头次失利,他看着地上的利箭,暗自咋舌。
“易弦兄,果然是你!怎么迟到了啊?”杨承业淡淡的问候着,可听在易弦耳里却更像是幸灾乐祸。
来人名曰易弦,年龄大约三十开外,此时其身上的衣服可以说是破破烂烂,有些地方甚至被烧焦,裸露出部分的皮肤。他的面部也有些黑黑的尘土,头发凌乱不堪鬓角处还有些焦黄。那场爆炸让易弦的五脏六腑都受了不小的冲击。
听罢杨承业的话,易弦瞳孔一缩,张弓搭箭。“王八蛋,你竟敢暗算老子?!”那突如其来的爆炸和滚滚的火焰让易弦所带领的百人刺杀队全军覆没,就连自己也是靠着深厚的功力险险逃出来的。先不说自己受的暗算,就是那一百人的覆灭,回去也不好向上面交代。
杨承业微微一笑,“易弦兄既不走正门携礼而来,本侯也自然不会有佳肴美酒招待。”言语间冷意渐浓。
“废话少说!”罗程见杨承业谈笑风生,也是趁机发难,直指杨福喉咙。易弦见罗程一动,一箭同至。
而杨承业主仆二人都有了盘算,避开两人攻击,各对一人。杨承业直攻罗程,杨福借玄武铁鳞甲之威向易弦欺身靠近。
四人两两间都同时陷入了苦战中。杨承业的衣服被罗程手中的短剑划破了好几个口子,头发也散乱开来,毫无形象的随风飘扬着。他看似处于下风,不断地在闪躲着罗程手中翻飞的短刃,实际上却是很巧妙的避开了刃面与身体的接触,进退有度,让罗程打的使不上力,甚是憋屈。
而杨福此时提气运功,把玄武铁鳞甲发挥到最大功力,面对赫赫有名的“天镞星”易弦,他可不敢大意。感受着射来箭上的锐势。即便是他也得靠柔劲卸力,险险的避过不敢硬接。杨福的脚步止步于易弦的五十步开外,那里似乎有一道天堑,阻挡着杨福的逼近。
这一攻一守看似是易弦主守不让杨福近身落入下乘,实际上却是易弦主导了节奏,任杨福怎样变换着步法,却都被红羽箭阻的方寸大乱,再不能进入五十步之内。杨福在心中暗暗叫苦,方才让自己有了伤口的那一箭涂有剧毒,一时半会靠真气压制倒还好说,可现在因提气避箭御箭,力有不支,他只感到右臂发麻,只有保持战局,已不求取胜,只求不败,苦苦的支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