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错了。”鬼影依旧从容淡定。苏雁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莫再跟我耍花样。”鬼影忽然说道:“我是活马医朋友的朋友,想必与他也算是半个朋友了吧?而你是活马医最好的朋友,我们能不能算半个朋友呢?”
“什么?你就是活马医那个朋友的朋友?!”苏雁站起身,瞪大了眼睛,他又想起了几天前与活马医分手时最后的对话。只见鬼影不冷不热的点了点头。
“小阑的事也是他告诉你的?”
鬼影又点了点头。
“这么说那三件命案也跟你无关?”
鬼影依旧点头。
苏雁沉默了,因为就在刚刚那短短的时间里,他仿佛已经抓到了一丝线索,抓到了找回小阑的一根稻草,但鬼影后面的话又让他的希望破灭了,所以他现在没有丝毫为差点误杀鬼影的内疚感,反是更增对其的厌恶、痛恨!
“活马医他妈怎会跟你这种人扯上关系!其他人让我帮忙或许我会帮,但你?想也休想!”
“寻妻之路太过艰辛,我却让你在这瞬间体会了希望与绝望,所以即便此刻我说明了真相,你依旧恨透了我。”鬼影竟看透了苏雁的心思。
“是又怎样?你滚吧,我不想再看到你,如若再让我看到你,你必死无疑!”
“你我前前后后斗了多少招了?一万、两万?你杀不了我。”一个干脆简洁的回答。
“你尽可试试。”苏雁解了鬼影的穴道,手朝门口做了个“请”的姿势。鬼影站了起来,没有要走的意思,问道:“你真的对我给的条件一点都不动心?即便是能找回你的妻子?”
“什么?”苏雁冰冷的表情瞬时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激动,“你说什么?说清楚!”
“你帮我的忙,我帮你找回尊夫人。说得够不够清楚?”
“当真?”
“当真!如若苏兄能早点听我说,也不用这般辛苦了。”
“不对!第一,我凭什么相信你;第二,你既然自称活马医半个朋友,早知小阑下落,为何没看在他面子上对我透露半点消息?这种人也算朋友?”
“第一,活马医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可以信任我?第二,我并不知道小阑的下落。”
“你他妈在耍我?”苏雁一把抓住了鬼影的衣领。鬼影没有丝毫慌乱,仍淡淡道:“我不知道她的下落并不代表找不到她。”
苏雁盯着鬼影看了半晌,慢慢松开了手,道:“如果我帮你办成了事,而你没帮我找到她呢?”鬼影摇头道:“不可能,一定找得到!”苏雁又盯着鬼影看了半天,道:“你到底是谁?我对你抓走小阑的怀疑已经越发强烈了……”
鬼影道:“苏兄莫作多想,寻人最主要用的是关系与法子。小阑是不是被人抓走、她为什么离开,你还不清楚缘由么?”
“可是……”苏雁还想说,却终究没说下去,慢慢地低下了头。鬼影一字字道:“如果我没找回小阑,你可以取走我的性命。”
苏雁安静了下来,像个木桩样杵了很久很久,才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选我帮你?你武功不比我低,听你的口气,想必在江湖上也极有人脉关系,要我何用?”
“因为你的身份。”
“我不过一介无名小卒,有何身份?‘煮酒簿’高手?”
“这个嘛,届时我自会与苏兄详尽道来。其实要苏兄帮忙的这两件事,并非是为我而做,而是为了却我一个故友的心愿,也就是那个活马医与我共同的朋友。”
“哦?是谁?”
“陈落俗。”
“陈落俗?就是前几年名噪一时,煮酒簿史上最年轻的高手陈落俗?不过,听说他好像死了……”
鬼影走到窗口,目望雨夜,轻轻点了点头。苏雁奇道:“活马医竟然是他的朋友?为什么我从未听他提起过!我与陈落俗素不相识,为什么要找我完成他的心愿?”
“苏兄,以你的性格,恐怕不喜欢活马医介绍什么人给你认识吧?”鬼影回头看着苏雁,一副对他了如指掌的模样。苏雁就瞧不惯他这副德性,一股打心底的厌恶油然而生,但不得不承认鬼影对他的性格一语中的。
“天快亮了,苏兄,我有点要事先去一步,你且只管先干你的事,日后我自会再联络你。”鬼影话毕,跃身一纵,已到了街对面。“嘿!你******什么意思?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话给老子说清楚……”苏雁心系小阑,见他话说的没头没脑竟要离开,大是恼怒。可惜眨眼间,鬼影早已消失在了雨幕里。
苏雁只觉肺都要气炸了,木然的瞪着鬼影消失的地方,久久不能平复愤怒的心情。只要关系到小阑,一向冷静得近似冷血动物的苏雁便会变得无比狂躁。
为什么鬼影那么自信能找得到小阑?为什么陈落俗的遗愿需要他去完成?这些问题缠绕在苏雁心头乱作一团。近来一连接踵而至的事都十分的诡异,苏雁虽然理不清头绪,但他总隐隐觉得这种种的问题,包括那三条命案,其中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阴谋笼罩着他。
如果真的存在这样一个阴谋,那苏雁最大的困惑就是谁在筹划这个阴谋。他从出生到两年前,都一直居住在苏州过着再普通不过的生活,其武功也真的是从一个极为普通的武师那儿学来的,至于他为何能练到此等境界,大概只能归咎于“天赋”吧。
所以,苏雁不可能卷入任何一个武林斗争亦或报仇雪恨的事件中,但,这只是按常理来推断,一切的事似乎从小阑出走那天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天已微微亮,但雨势没有要减的意思,苏雁坐在半开的窗户前,任寒风与雨丝打在他脸上。冰凉的风中忽然多了种异样的气息,极其微弱,若非绝顶高手,绝不会察觉到。苏雁淡淡道:“外边风大天凉,爽快现身也少遭点罪。”
只闻衣袂飘动之声,一头戴斗篷的青衫人跃上了二楼走廊,看身形颇似个女子。苏雁没有动也没有再说话,只静静看着那个女子,这几日来太多人、太多事让他感觉到莫名其妙,所以他学会了以静制动。
那青衫女子慢慢将头上那个湿漉漉的斗篷摘了下来,因为戴过斗篷的缘故,她的秀发颇是凌乱,耷拉的头发将半张面孔遮住了,但仍依稀可辨那是一张清秀非常的脸。并且,这张脸看来十分年轻,恐怕只有十七八岁。
苏雁怔住了,他没想到会是个妙龄少女,更没想到会在一个少女的脸上看到如此凄苦无助之色,一如现在的他。
青衫少女见苏雁看着她一直没说话,竟有些沉不住气了,问道:“你不想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口气不冷不热。苏雁道:“你还没进门我就闻到了些许微弱的杀气,你说你能来干吗……不过,我们好像并不认识……”
“不认识?嘿嘿,你认识我大哥章思华么?你如此歹毒的害死了他到底是为哪般?”青衫少女捏紧了手中没有剑鞘的明晃晃的长剑,指着苏雁恨恨说道。
“哦,原来是章家的千金小姐啊,你就这么肯定是我杀了你大哥?”苏雁无可奈何地说道,不过也有些诧异,章家大小姐竟然会独身一人来找他寻仇?
青衫少女却摇了摇头,道:“你与我爹他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也不确定你到底是不是凶手,但……”“但”字出口,她长剑遽发,连人带剑扑进了屋内。这一剑去势极其巧妙,速度亦是不慢,用来对付一般的高手绝对有把握,但她现在要刺得人偏偏不是个“一般的高手”,所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剑已经到了苏雁手中。
青衫少女一击不中,倏地滑开,手上也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直往胸口刺去。苏雁看得分明,她面上不但没有失望之色,反而很平静,仿佛这一刀下去,她便解脱了,便心安理得了。
苏雁当然不会让这女子这样在他面前死去,不然他又平白无故地“杀”了一个人。夺剑、点穴,均在眨眼间。
青衫女子倒在地上,澄清的双目划过两行澄清的泪水。
“你知道你杀不了我,甚至你根本就没想要杀我……你看起来倒像想找个借口自杀,为什么?”苏雁扶起青衫女子,不紧不慢地说道。
“凶手真的不是你?你敢看着我的眼睛?”青衫少女脸上虽然还挂着泪痕,但转瞬间她的脸上突然换作了一副坚毅冷酷之情,没有丝毫柔弱的样子,仿佛透过眼睛她自信能看透苏雁。
苏雁冷哼一声,直视青衫女子一双明净清澈,尚带着泪水的眸子。苏雁心中忽然感到一阵同情与心疼——那少女小小年纪,眼里原本该是充满快乐单纯,但他却只看到了悲愤、孤独、仇恨。章家的大小姐就活得这么不开心?
苏雁正思绪纷飞,却见那少女一咬下唇,道:“好吧,算你没有骗我,我兄长确不是你杀的。”
“你……”苏雁瞪大了眼睛。
“你撒不了谎,我从小以看人眼睛识人,更何况我们的眼睛都一样,你更骗不了我……解开我穴道吧,我不会再来纠缠你!”青衫女子道。苏雁觉得这少女实在很有意思,但又不知如何接话,只得依言解了她穴道。
“我信是我信,但恐怕我也无法劝服章央年相信,你自己保重,再见!”青衫女子说完,转身离去,只留下一股淡淡的清香。她竟直呼章央年的名讳,而非称“父亲”?苏雁呆住了。
那女子才跃到走廊上,忽听屋外街上马蹄声响作一片,自长街远处奔来,片刻间已到了客栈外。几声“吁”响起,那马蹄声便戛然而止,看来这些马皆是训练有素的不凡良驹。
“苏先生,燕山派戴明前来拜会!”屋外一个马上之人大喊道,声音浑厚,中气十足,显是内家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