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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乡音无处闻

春去秋来,古树的年轮被时间描画了两圈,李青牛已经有了正常成年人的身高,皮肤被太阳温润成健康的小麦色,单从相貌上来看整个人脱去了稚气,身体在龙脉的蕴养下看起来挺拔有力。

在修仙一途中现已迈入了剑修的门槛,不过短短两年,体内灵气的浓郁程度比起同年龄段的名门大派的弟子也不遑多让,剑招剑势有了几分龙蛇气象,舞动可生青罡,剑芒足有一尺二寸,吞吐不定,至于御剑飞天那等剑仙术法,可怜李青牛也只能在梦里才能驭使一二了。

除此之外,茅屋添了一间,河流涨了半尺,傻鱼当了妈妈,尾巴后拖着一群小傻鱼,唯一没变的就是君天生,还是这般,还是那样。

残夏黄昏,古木参天,枝叶相连交错,在山中盖上一层层阴翳,树影斑驳寂无声,因无风。

李青牛深吸一口气在树上连续奔走,一连跑过几十棵树,才止住脚步,狠狠吐出一口气,身后的树影没有丝毫晃动,这是书中练习吐呐的法门,八步赶蝉。

李青牛倒挂在树上正休息间,突闻虎啸惊山林,鸟兽四散奔逃,其中伴随着男人吃痛的低沉声音。

纵身爬到树顶,双腿盘住树干,将体内龙脉运转到眼上张望,远处有一黑虎横在路间,另有一年轻男子与其对峙,男子弓着腰,按住伤口低声喘息,李青牛翻身下树,急忙向山间小路赶去。

那男子身高马大,形体强壮,皮肤粗糙,微微泛有古铜色的光泽,身着灰色麻衣,褐裤布鞋,浓眉大眼,长方脸蛋,腹部有三道伤口,深可见骨,骨已断,双手延至臂弯都被灰色的岩石覆盖。

而那只黑虎更是不得了,皮毛淡黑,其上横纹漆黑发亮,额上有赤金王纹,尽显唯我独尊之势,指爪锋利如刃,身躯强健有力,伴随着虎息,每一寸肌肉都在有节奏的起伏,像连绵的远山,一对吊睛虎目绽神辉,露凶芒,尾巴似软鞭裹钢再灌铁水,具黑色环纹。

龙从云,虎从风,虎爪蹬地起跳约有两丈高,爪间掀起一片土石,裹挟着风声向猎物扑去,那男子体力已经不支,扭身艰难躲过,却被一尾巴抽到背部,登时喷了口血,双膝一软,腰骨如断,整个背部失去了知觉,手臂甚至来不及支撑身体,便扑倒在地,此时,男子手上灵气聚集的石甲已经消失,露出满是血痕的手臂。

说时迟那时快,在这命悬一线之时,李青牛堪堪赶到,用力抱起起一块头颅大小的石头,双手往石中注满灵气后,用力丢向黑虎,力气是有,劲道也够,就是缺了点准头,石块如炮弹般贴着男子头皮飞过,而那黑虎仿佛是没看见李青牛,先是一巴掌打到了那男子的头上,将其拍晕过去,然后匍匐在地,一动不动,好似睡熟了,李青牛等了半天也没动静,看着倒地男子不停流血的伤口,咬了咬牙,提着木剑蹑手蹑脚走过去查探。

突然老虎庞大的身躯猛地弹起,没转身便倒跃,嘴角翘起,露出满口尖牙,好似咧嘴一笑,李青牛慌乱间举剑抵挡,心念一动,剑身裹上一层如实质般的青色剑罡。

接下来就是利刀切豆腐的一幕,李青牛当机立断将仅剩一半的木剑砸向黑虎,半空中的黑虎,旧力已尽,正下落间,突生新力,踏空一纵,张口咬碎半截木剑,右爪向李青牛掏去,李青牛凭借身法左闪友躲踉跄后退。

不料临近之时两寸如勾利爪又暴涨一寸,情况极其凶险,所幸李青牛被倒在地上的男子绊倒,方才逃过一劫,可屁股却正巧砸到男子其脸上,男子吃痛醒来,一脸茫然,本能的保护自己,张口便咬,痛的李青牛一下子弹起,捂着屁股,目中含泪恨恨的看着罪魁祸首。

那罪魁祸首一时间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艰难爬起,双臂支撑着身躯不倒,狠狠地眨挤着眼睛,努力不让自己再度昏睡过去,而那黑虎却在一块大理石上玩了起来,悠闲的弹着爪子,石屑纷飞,很人性化的露出一个鄙视的表情,收起爪子,步履优雅的向两人走去,慢吞吞的,欲使两人的恐惧攀升到顶点。

刹那间,天雷勾地火,山崩地裂,星河倒转,鸟兽山林直接化作灰烬,直吓的黑虎掉头就跑。

正待李青牛背起受伤男子准备逃跑时,手臂被一只宽厚的手掌握住拖拽进了草丛中。

李青牛看到师父手中那红底金纹的符咒正在燃烧,顿时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健步飞起。

此时黑虎已经察觉到自己被骗,恼羞成怒之下身躯猛然暴涨三分,闻着气味向着三人逃离的方向极速奔袭,誓要将那三只蝼蚁活吞。

老虎是山林中的王,更何况是一只虎妖,君天生等人跑了半天也没听到动静,正暗自庆幸间,突见前方有一条黑影,立马止住脚步,热汗变冷入颈,君天生向前走了几步,挡在李青牛面前,缓缓站定,右手抬起指向黑影,衣带飘起,极为出尘。

君天生卖相极佳,一套动作更是行云流水,“临”字决出,荡妖除魔,两张皱巴巴的草纸从袖间飞出,带着红蓝两道光芒向黑虎袭去,也带着李青牛与受伤男子最后的希望。

只见手指粗细的雷电被黑虎一巴掌拍散,拳头大的火球被一个喷嚏打灭。

从希望升起到破灭不过弹指间,就迎来了无尽绝望,李青牛背上的人心灰意冷的念念不休,“还不如我烧张纸丢过去的气派大。”

李青牛抖了抖身上的灰,动作夸张剧烈,惹得背后一阵痛呼。

黑虎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已经失去了耐心,就在这生死一线间,无数道青色气流从山间石缝中中涌出,像是一条条在空气中游走的长蛇,黑虎停止躁动,安静了下来,气流聚集在一起,渐成人形,又从脚到头,渐次由模糊到清晰。

青衫,青云靴,青玉冠,面如美玉,眼若辰星。

“仙!仙人!”李青牛满脸激动,那受伤男子滚下身来举头便拜,仿佛看到了救苦救难的菩萨。

青衣男子走过来,轻轻拍了拍黑虎的头,黑虎舒服的享受着,“喵~”

低着硕大的虎头在来人身上亲昵的蹭了两下,扭头窜入山林中。

青衣仙人随手打出一道青色光华进入重伤男人的体内,重伤变轻,轻伤痊愈,男人站起来活动活动了手脚,再次拜倒。

李青牛不好意思的转过身来,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屁股,狠狠的瞪了眼故意撇过头去的男人。

一道有异于方才那道的紫色光华没入李青牛体内,屁股上的伤口愈合,脑海中一下子落入一座大山,巍峨万丈,每一块石头,每一片树叶都清晰无比。

仙人开口,声音空灵,“我送你师徒二人一道葫芦山印记,你们帮我送封信,可否?”

“我答应!”李青牛不等师父开口,就一口答应,不过心里还是有些疑惑,“不过,仙人不是无所不能的吗?”

仙人微笑道,“我非仙,是山神,离不开葫芦山这方圆千里,更别提到那条河的尽头了。”

“山神哥哥,我去给谁送信啊,他凶不凶。”

青衣山神的目光随着天上河远去,似陷入了回忆,“我是盘古大神的指甲所化,慢慢生成了灵智,到底说还是懵懵懂懂,经年累月心底不再混沌,渐渐清明,却不知如何修仙,最后撞开天河,只为问成仙路,河中有一女子元神,现在想来该是天河河神吧,她将成仙法传授于我,可天河的水却一直流,我拼命阻拦也没能有用,水流慢慢积为了湖,她成了谪仙,再也上不了天。”

青衣山神目光逐渐柔和,如三月春晖四月清泉,“不知何时起,我发现自己爱上了她,修行千千年,成仙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念,可为了她,不成仙又何妨,沧海桑田,纵然山变成了湖,湖变成了山,我对她的这颗心不便。”

如玉男子执翠枝题红叶,一身青衫,丰姿若神,由近及远,衬着青山,像幅画。

李青牛将红叶收进内襟,拍拍胸口示意山神放心。

山神于原地目送三人离去。

树上一只红白鹦鹉飞到山神肩头,尖声叫道,”老大,你从哪搞了个绿帽子。”

青衣山神笑了笑将帽子取下,焦黑五毛,秃头顶山满布道道可怖的裂痕,但语气还是那般清淡,“道灵那家伙不知道在与哪位大神打架,让我不得好睡,下次定要好好整整它。”

走着枯叶堆积的山道上,那麻衣男子愤懑的跳脚骂道,“煤灰里扒出来的吗,黑漆漆的一团谁能看清,一泡尿就那么撒过去了,怪我咯。”

李青牛也没听懂什么意思,自顾自说道,“那黑虎还没我家牛大呢,不过我家的牛很懒的,不打架,连田也不下,一直就吃草,吃草,还是吃草,把自己吃得大大的。”

麻衣男子故作吃惊的道,“那么厉害啊!”

少年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毫不掩饰自己的洋洋得意,挺起胸膛扬着头,骄傲道,“那是当然。”

秋意浓,丰收的时节,一座农家小院中却显得有些冷清。

“阿秋。”正在吃草的青牛打了个喷嚏,把碎草喷了面前的李父一脸。

李父也不恼,轻轻摸了摸青牛的头,望向院子外,温和道,“是不是想青牛了,是啊,一走就是三年,爹最盼你长大,又最怕你长大。”

李父的这番话传不到千里之外的葫芦山,顺风顺水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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