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阳光烤在地上如同下了火,只要是有空闲,所有人和动物都躲在阴暗角落纳凉,整个村子显得懒洋洋的。大埋汰坐在大杨树下的椅子上,闭着眼睛扇着扇子,朦朦胧胧中大埋汰遇见了自己的亲爹。马大喇叭戴着狗皮帽子,背上背着个口袋站在门口东张西望。
大埋汰说:“爹,进屋啊。”
“你睡你的,我带上先觉就走。”大喇叭说着就奔着坐在学步车里的成成去了。
“哎呀爹!啥先觉呀!马博!博士的博!”大埋汰抱怨的口气说:“我家那败家娘们不让叫先觉!”
“那我更要把先觉带走了。”马大喇叭说着就把孩子抱了起来,把马博头朝下往袋子里面塞。
“哪有这么装孩子的啊?”大埋汰走过去帮爹往袋子里面装成成,说道:“你要把成成带哪去啊?”
“我让先觉帮我去算算你孟婶子的病能好不。”马大喇叭边往袋子里面塞孩子边说。
大埋汰先是一愣,随即说道:“什么?你想让我儿子跟你学算卦!不行!把成成还给我!”说着就抱住了袋子。
大喇叭转过头眼睛睁的大大地看着大埋汰,两只眼睛越来越大,突然从两只眼睛里窜出两条毒蛇,毒蛇吐着信子穿了出来,两条蛇同时张开大嘴向大埋汰头咬去。大埋汰啊的一声猛地惊醒,随即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扭头看了一眼躺在旁边婴儿车里的成成,成成正睡的香甜。大埋汰惊魂未定地骂道:“他大爷的,怎么做了这么个梦。”大埋汰本想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抬头,一条黑影不知何时早已矗立在大埋汰眼前。大埋汰触不及防,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定神一看,眼前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老人黝黑的脸上密布着皱纹,全身上下肮脏不堪,然而两只眼睛却是异常明亮。整个大太阳从后面直直地打在老太太的整个身躯,大埋汰看到老太太全身的边缘仿佛镶嵌一层金边儿,凌乱不堪的白发仿佛是根根金丝。老太太手里拄着拐杖,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熟睡的成成。大埋汰喊道:“老孟婆子!你个老疯婆子!你来我家想干啥?滚!滚出去!”
“先觉。”老孟婆子嘴里小声地念叨着。
听到这句先觉,马大埋汰整头发根立起,脑袋轰的一声,几乎窒息。“什么先觉!我儿子叫马博!博士的博,你个老疯婆子你想干什么?”
老太太突然松开了拿拐杖的手,拐杖倒在地上。然后极为迅速地抱起熟睡中的马博转身就跑。老太太跑得飞快,大埋汰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孟婆子已经跑出了大门。大埋汰一看不好!急忙从椅子上蹿起来追去。大埋汰追出大门,孟婆子已经跑出去几十米。大埋汰喊道:“老疯婆子你干什么?把孩子给我!美香!英子快出来!”
孟婆子已经八十多岁,她哪里是跑,简直是飞奔,大埋汰两条长腿居然被越落越远。这时英子超过了大埋汰追了上去,大埋汰越跑越慢,美香跑在最后面哭天喊地,可是孟老太太却越跑越快,越来越远。整条街上的街坊四邻全惊动了出来,在没弄清原委的情况下跟着乱跑。孟老太太远远地把人群甩在身后,而英子却紧追不放。慢慢的邻居们知道了事件真相也都帮忙追起孟老太太。此时的孟老太太已经跑到了南山口,南山上下共有大小八十多个山洞,南山洞村因此得名。当大埋汰与众人追到南山口时,孟老太太和英子已经踪影全无。大埋汰望着眼前一人多高的杂草和南山上那密密麻麻的山洞口,心急如焚。“怎么办?怎么办?”大埋汰不停地念叨着:“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美香已经急火攻心,不省人事,被几个妇女背了回去。这时村长广德走过来对大埋汰说:“埋汰,你别急,老孟婆子疯了这些年了,还没害过谁。今天也就是疯病又犯了,你回家去看着英子她妈,我带着大家伙儿就算是一个洞一个洞钻,也要把成成给你抱回去。”说完转身对众人说:“大伙儿都跟我走,今天要找不到人谁也别回去。”就这样,众人跟着村长浩浩荡荡地向山里走去。大埋汰也跟着人群往山里走,可是着急之际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呀!”大埋汰一拍大腿又重复了句,“对呀!”说完转身往回跑,边跑边说:“我一定能算出来,一定能算出来。”大埋汰一股气跑到家,家里一帮女人正在里屋安慰美香。看到埋汰回来苟婶第一个上来问:“追上没?回来没?。”大埋汰把苟婶推进里屋,拿起炉台旁边的擀面杖把门顶上,然后对里面人喊道:“都别出来。”大埋汰用拇指和食指左右丈量了墙壁,用手指甲在墙壁上做了标记后转身出了门。接着大埋汰拿了把大锤进来。苟婶拨开屋门玻璃上的门帘问:“埋汰!你干嘛?”
“别看!看了会死人的!”大埋汰喊道。
苟婶被吓得赶忙把头扭了过去。
大埋汰卯足了力气,对着墙上的记号一顿猛砸,将墙砸出一个窟窿,然后伸手取出一个黑布包裹。大埋汰打开黑包裹,露出一个红色的四房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是六枚铜钱。大埋汰跪在地上,将黑布平铺,然后把六枚铜钱捧在手里。这时苟婶又将头探了出来:“埋汰你这是干嘛?”
埋汰怒道:“叫你别看别看的!看了会死人的!”
苟婶又被吓地扭过头去。
大埋汰跪在地上闭上眼睛,嘴里默默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咒语,念罢后将捧铜钱的双手打开,铜钱散落在面前的红布上。铜钱承V字型,大埋汰注视着铜钱的形态,然后低声说道:“******,吉凶各占一半,这挂跟没算一样!”大埋汰迅速的收起地上的东西,又将东西塞进墙洞,他用脚踢倒顶门的擀面杖。苟婶与一帮妇女叽叽喳喳迎上来就问:“埋汰你干嘛?孩子追上没?”大埋汰走到土炕前看着躺在炕上哭泣的美香说道:“放心吧,我会把孩子找回来的。”然后转身往门外走,随手扯掉了门上的布帘,大埋汰牙手并用,从布帘上扯下一窄条布条后走出了房门。大埋汰在院子里拾起一根木棍,将布条系在木棍上,然后静静地注视着木棍上的布条。这时微风徐徐刮起,布条缓缓飘起,朝向院门的方向,大埋汰向院门走去。出了院门,布条又朝向南面,大埋汰谨慎地跟着布条。布条一路指向孟老太太逃跑的方向,大埋汰也一路小心跟随,专心注视木条的指引。当布条带领大埋汰来到南山口时却突然向西飘去。大埋汰心生疑虑,“这也不是孟老太太跑的方向啊。”但没办法,事已至此他只能听从卦上的安排。布条带领大埋汰一路向西,越往西走大埋汰越是忐忑不安,大埋汰心说:“在往西走就到爹的墓地了。”大埋汰跟着布条来到坟地,从一个又一个新坟与老坟前路过,布条坚决地指向马得金的坟前,一块一米多长风化严重的墓碑上隐约可见《故先考马府得金之墓》。大埋汰满头雾水,“刚刚老疯婆子没跑这来啊。”但接下来大埋汰发现一个奇怪现象,旁边的坟大多被荒草覆盖,而马得金的坟好像被人打理过,不仅没有荒草而且坟前还摆放着刚刚腐烂不久的供品,还有刚烧过的纸灰。大埋汰正在疑虑之际,突然布条抖动的异常厉害,直直地指向马得金的墓碑。大埋汰扑通跪在了地上,“爹,你找我?是你让老孟太太抱走的成成引我到这来的?”大埋汰继续说:“爹你找我有事?您可以给我托梦么,成成才多大啊,你这样会吓死美香的。”大埋汰把手里的木棍插在土里,此时的布条依然在风中直直地指向马得金的墓碑。大埋汰心早已跳到嗓子眼儿,大埋汰不停的磕头,“爹啊,儿子哪里做的不对您给我托梦么,您别找成成啊,那是您孙子啊,亲孙子啊。”大埋汰还在不停的磕头,这时从墓碑后面跳出一只青蛙,那青蛙一跳一跳停在大埋汰身前近一米处停了下来,然后看着大埋汰呱呱叫了起来。大埋汰越磕头,青蛙叫地越快,起初是这一只青蛙在叫,但紧接着变成两只,两只以上,在变成十几只青蛙一起叫,直至变成上百只,在后来变成整个山谷的青蛙在叫。青蛙的叫声震彻天地,大埋汰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爹,您别吓唬儿子啊!”大埋汰冲着墓碑大喊。这时墓碑前那只青蛙转过身一跳,带起一小块没被火烧尽的小纸片,那块小纸片随风飘起,忽左忽右,不偏不正,正好落在大埋汰面前。这时整个山谷的蛙声停止了,是那种戛然而止,没有一点余音,连那指引大埋汰方向的布条也垂了下去。大埋汰捡起纸片,想看清上面的字迹,他左右翻看着,又用手揉了揉眼睛,当彻底看清纸片上的字迹时,大埋汰“啊!”的一声晕倒在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