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五公主嫁过来了。
那一天,王府里的宾客络绎不绝,门口的门槛都快要被他们踩烂了。父王那天一直挂着笑,可总是心不在焉的。皇伯父那天也来了,赏赐了父王和新娘子好多好多东西,父王还是用应付宾客那样的笑容僵硬的笑着。
快到正午时分,我终于见到了我的新娘亲,从见到她的第一眼时我便觉得。
她和别人不一样。
我曾经溜出去玩时也见过娶新娘子的场面,那些新娘子个个都是盖着厚实的红盖头,规矩的坐在摇摇晃晃的轿子里。
而她嫁过来时骑的是马,我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衣,站在石狮子旁,看着那匹马,缓缓的近了。
马上的女人头上只披了一层红纱,隐约可见光洁的额间垂下一颗鲜红如血的坠子,与眉心一点朱砂交相辉映。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的相貌,只是觉得五公主很美很美,和父王极为相配。
她身后的陪嫁,逶迤的排到了城门外。
印象最深的,还是五公主在看到父王时,那倾城一笑,我至今仍清楚记得。
婚礼有许多繁琐的礼节,我一直等到新娘子回房时,才趁徐嬷嬷不注意,偷偷的跑到五公主的房里。
门外的下人,见我过来,有些头疼,硬着头皮拦着我,不让我见新娘子。还是新娘子听到了外边的动静,命令他们放我进来的。
进了房门,看着房间里满目琳琅的红色陈设,我对着坐在床上的新娘子好奇的问:“以后,你便是我的新娘亲了么?”
那人忍俊不禁的一笑,招手,“过来。”
我踱步到床边,被她一把拉入怀里。
她的怀抱很温暖,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和父王冷硬的怀抱不同,我很留恋这样的感觉。我抬起头,看到红纱后她朦胧美丽的笑容。
她将红纱撩起,往后一扬。
我终于看清了她的真容。
我从未见过如此脱俗的面孔,只觉得她是世间最美的人。皇伯父经常叫我进宫和他的妃子们玩,那些后妃们一个个生的美若天仙,尤其是皇后娘娘,她的脸简直是一幅画。可只要和新娘亲的脸一比,我便觉得,她们的美貌,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失色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美的一个人,会愿意嫁给已有了孩子的父王。
那我以后怎么称呼她呢……叫她“新娘亲”?
我正在发愣纠结时,她捏了捏我的脸蛋儿,然后揽住我的肩,温声道:“以后,叫我五娘便好。”
幼时的我很不明白为什么她要我叫她五娘,她又不是我的第五个娘,而是第二个,为什么不让我叫她二娘呢。
后来我才明白,这只不过是个称谓,何必那么认真。
我靠在她的怀里,思考着。她摸着我的头,语气怜惜而坚定:
“以后我便是你的娘亲。”
“我要将你缺失已久的亲情,一一的补回来。”
我的鼻子酸酸的,抿着嘴,眼圈有些发热,某种咸咸的液体不受控制的溢出来。
我用力的回抱她,破涕为笑:
“五娘。”
我忘了我是怎么回去的,只是在床铺上高兴的翻来覆去得睡不着。脑海里只有一句话:我有娘亲了,以后我便有娘亲了。
我撑起胳膊坐起身,看了看窗外漆黑黑的夜色。
外间守夜的丫头睡得正酣,我穿上外衣,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我抄近路溜到五娘那里,路上下人不少,幸好天黑,没人注意到我。
我走到五娘门外,正欲拍门,忽然听到父王的声音。
父王也在这里?
……对了,今日他们成亲的,自然要宿在一起。
那我就不能和五娘一起睡了。
不过我很好奇他会和五娘说什么,五娘那么漂亮,他会喜欢五娘么?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偷偷的把耳朵贴在门缝上。
“这是什么?”父王淡淡的声音。
“这是……”声音顿了顿,“红花。”
我好奇的眨了眨眼睛,确定我的记忆里从未出现过这个词语,红花又是什么东西?
“你拿来红花做什么?”父王的声音有些烦躁。
“自然是有用的。”五娘的声音竟然有些笑意。
“你!”
“你说过的,你只愿有翊昕这一个孩子,我嫁过来,便要全了你的心愿。”
“若只为报恩,你大可不必……”父王压低声音。
我疑惑的挠了挠头,只能听见低声模糊的声音飘过来,什么都听不清。
“我很喜欢翊昕,你放心,我待她必定与亲生无异。没有孩子也好,今后,翊昕便是我的亲儿。”是五娘的声音!
“你这又是何苦……”
“本就是我自己的意愿,将军不必愧疚。”
然后我听到了父王的咆哮和瓷器碎裂的声音。
我大惊之下,扭头就跑,顺着那条小路,边跑边哭还一边念叨:
“原来父王不喜欢五娘。”
“不喜欢五娘就算了竟然还打五娘!”
“以后再也不喜欢父王了!”
“五娘人那么好,长的那么漂亮,父王真是太过分了!”
跑着哭着,等我回去的时候,那个小丫鬟还靠在桌边酣睡。
我抽噎着,轻手轻脚的爬到床上,褪下外衣,将棉被盖到头顶,蒙住头。
迷迷糊糊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