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古怪的气氛,那石有些不知所措,他和石胎海儿面面相觑,就在这时,不平法师推门走了进来。
“石妖,动身吧,有遗言早点说,你心里牵绊着女子肉身已经被你毁弃,要还魂需得心里对她存有真情的肉身寄魂,师傅推衍过这女子的命格,知道这世上她所有的亲人已经死去,所以师傅只能用你的肉身为她寄魂。现在子时已到,御尸还魂时辰已到。无量法师就在崖顶等你,你且赴约吧。”
说着,不平法师牵着石胎的手出了门,“海儿,这是你第一次有了灵魂,有了宿主,要听话啊,千万不要随便的忘记这件事情,出来作乱杀人放火什么的,要试着做个好人啊。”
无量的声音随着远去的步伐,渐渐的听不清了。屋子里的那石却是思绪万千,原来这个世间上有很多选择不是选择,只是命运的安排罢了。
就像这一刻的自己,甚至于无从思考,只能前行了。那石穿着衣服,试图冷静下来,可直到自己站到往生崖的崖顶,御尸还魂就要开始了,心里纷乱的思绪还是像团麻。
崖顶上搭建了一个法台,步着一张刻满经文的木桌,木桌上放着一个青铜的三足小鼎,绕鼎一周是代表金木水火土世间万物的五个小坛子,内里依次装有金粉、树叶、净水、火珠、泥土;
在桌子的旁边是一个硕大无比漆黑的水缸,缸壁上刻满了梵文,水缸里装满了由黄泉水酿制的黄泉烈酒,这黄泉烈酒能融化一切,沟通阴阳,让灵魂和肉体分离;也能把融入黄泉烈酒的灵魂附着在物体上;还可以融化世间所有妖身鬼怪的躯体,容纳他们的灵魂。这是很久之前,无忧山谷里的一个传说。老妖们讲,也正因为如此,黄泉烈酒散发着无比诱人的香味。试想,普天之下有什么可以比它更美味呢?融化一切,就是容纳一切;容纳灵魂,就是包容七情六欲。这苦辣酸甜都有的,不正是世间美味么。
在水缸旁边的小几上,放着一个桃红色的美人觚,内里插了一只柳枝,这是孟婆水,可以消除灵魂的记忆,那么就会有一盏新的转世之灯来到她的身边,这个人就有了今生。
无量法师,手佩护具,膝着护膝,前身挂一毛皮衣物,尘灰覆面,取立正姿势,口中念念有词,嘴里念着召回白石游魂的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接着一边双手合十,高举过头,然后行一步,双手继续合十,移至面前,再行一步;双手合十移至胸前,迈第三步时,双手自胸前移开,与地面平行前身,掌心朝下俯地,膝盖先着地,后全身俯地,额头轻叩地面。
再站起,重新开始复前,口中招魂诀诵念之声连续不断。不平法师命石胎和那石都进入那个硕大无比的水缸,随着无量法师的招魂诀诵念之声一一入耳,那石的心静了下来。
他回忆起年幼时归山的时候,天空那么明净,细碎的小雨让自己的心情无比的欢愉,沿路的风景不断的让自己发出的那些惊叹。
那个时候,是多么渴望自己能快一点长大,快快修为,拥有人形,这样就可以感受世界的喜怒哀乐了,但是一路走来,却发现,最甜美的是喜怒哀乐,最痛苦确实喜怒哀乐后的怨憎会爱别离。
如果,当初如果自己不选择归山,自己会不会还是一个快乐的石妖呢?如果白石不遇到自己,是不是白石就不会心有所系,痛有所失,生死无依。想着这些,他顿时感叹起命运轮回的无常,溘然长叹。
白石的面庞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耳边响起不平法师的声音:“师傅,魂归位了,现在待我取出那石的肉身,为这位女子寄魂。”
说着,不平法师,将金木水火土五个坛子中金粉、树叶、净水、火珠、泥土取出少许,倒入缸中,黄泉烈酒迅速的溶解了五行祭品,酒温随着溶解的开始增高,那石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了,就在这时不平法师在那石的额头上用美人觚中的柳枝画了一个符,这个符像一扇钥匙的形状,也在石胎的额头上画了一个符,这是一个锁孔状的符,不平法师用一根红线一端连着那石额头上的符,一段连着石胎额头上的符,喊了一声,
“出魂之人莫回头啊,走起!”。红线立刻变得笔直如果钢刺一般缓慢的探出了那石的额头,那石顿觉五内俱焚,无数只手就在这一刻开始撕扯自己的身体,剧痛中身体越来越轻,口渴的厉害。
他看到面前有一座红色的桥,桥的尽头是白石在对自己招手,他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
就在手快要碰触白石手中的茶盏时,面前的景象立刻土崩瓦解,他大喊一声:“不,白石你别走!”白石却慢慢的隐没在黑暗中。
只听得耳边有人说:“石妖,快醒醒!无量法师要将白石送入六道轮回了,你有一炷香的时间和她告别,一旦寄存她魂魄的肉身受了孟婆之水,她就要带着一盏新的转世之灯走向来世,这一世的一切就都不记得了,她就不再是她了。”
这是石胎海儿的声音。那石顿时感到心中流过一股暖流。
那石睁开了眼睛,强烈的光线让他感到头晕,他举起手放在眼前想挡一下这刺的眼睛酸痛的光线,光照下他发现自己的手掌白的吓人,有点像某种石料。他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石胎海儿的体内。
他看着御尸还魂后的白石,想对白石说点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踌躇了半天,说:“那石,我对不起你?等你进入六道轮回,要好好活着,我……”没有等到那石把话说完,白石一下子扑到那石怀里,嚎啕大哭。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无量师尊悠悠醒来,他看着面前这对你侬我侬的泪人,朝着不平法师站的方向望去。只见这不平法师头一低,点着戒疤的光头在打开的生死之门的白光下反着白,此刻正专心致志的拨弄着美人觚中的柳枝,装模作样的发呆。
无量师尊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坏人由老僧来做吧,这情障一入终生苦,动离忧,泪难收。生死轮回当日事,人不见,忘川之水长空流,韶华不为少年留。
白石,生死轮回之门已开,新的转世之灯在彼岸等你,你且归去吧。”
说着,把手一指,那水缸之中的黄泉之酒就自发的倒向白石,携着白石魂魄的肉身燃起了熊熊大火。缓缓的向着生死之门的方向飘去,转世之灯那蓝汪汪的火焰在彼岸闪着幽幽的光。
不平法师紧随其后,将孟婆之水用柳枝沾了洒在火焰上。孟婆之水遇到黄泉之酒的火焰时,白石的魂魄便小了几岁,随着不平法师往复几次的倾撒孟婆之水,白石的魂魄在肉身燃烧殆尽之时变成一个沉睡的婴儿。
不平法师将柳枝轻轻的插在这个小婴儿的手里,柳枝立刻变成一个柳叶形的胎记印在她的额头。将她放入慢慢关闭的生死门中,临到门关闭的那一刻,他在柳叶上刻了几道符咒,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