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蔻儿越发的不爱出门,我就命人按照她的要求盖了荷院。
我常常和她一起种茶花,陪着她画画,看着她绣花,日子过得快乐极了。
其实我知道她不是什么良善之辈,非妖即怪,但是我喜欢她,和她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我真的很幸福。
我求她将双儿他娘也做成魂俑,这样真儿和双儿就不会那么孤独了。可是她却说双儿他娘没有死,只是阳寿给高人借去了,日后我们还会再见的。
荷院建好不久,蔻儿就有了身孕,为此我到庙里去斋戒了七日为她和孩子祈福。
蔻儿有了身孕害喜害的厉害,但是她每日都坚持给孩子做衣服,做鞋子。我也常常劝她,将这些工作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了,可是执拗如她怎么会听呢。
她甚至给孩子去好了名字,叫那石。
第二年的春天,有一场倒春寒。她竟然得了风寒,固原城里能来的大夫都来了,可是她还是和孩子一起去了。
生病的时候,她好像知道自己活不久似的,每日以泪洗面,饭也吃的少,人看着一天天的瘦下去。她一会说,只要能让孩子活着,她愿意付出一切,她不报仇了也行。一会又说,对不起我,要我务必等着她,到哪里,她都跟着我。
临终前,她留下了话,那文曲星就在景云寺,将他在坛子里化了,牧人自然而然就会来的。
在她死后,不要将她埋了,要用琉璃冰棺将她的尸身保存下来。说是日后故人会来,我的宿命就在那个故人身上。
让我告诉那个故人,她的一切都在这里。
我这才命天命大人您去景云寺抓那李平柏。
现在回过头来好好想一想,这就是命吧。我若是听了那赖头和尚的,也许双儿他娘、真儿、双儿就不会死。如果我没有遇到蔻儿,也许她也还活着,还在好好做她的妖怪。
这都怨我。
那石听着武元厚的讲述,看着面前面容憔悴的武元厚,心里有同情也有愤恨,难道爱一个人就可以放纵她杀人放火么。爱一个人,不是伤害别人的借口。这武元厚和李豆蔻真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可是转念想着李豆蔻对自己的执念,心里难免胆寒,他真的有点怕了。
不平法师看着他,心里却生出无限的悲悯,这尘世之中,万苦之首就是一个情字了。无量师尊教诲的是,情天恨海所以难过,不是因为风浪太大,挫折太多,而是进入其中的人,看不到对错是非,可是选择错了,还是要承担后果的啊。
李平柏注视着他,心里生出的却是浓浓的同情。要是李豆蔻爱着他,这份感情还不会那么可怜吧,可是李豆蔻所有的心思都在那石身上。这个男子真是错付了一生呢。这个世界上可怕的不是可望而不可及,是你以为你得到了,最后却发现,是有人在欺骗你。
武元厚看着大家若有所思的表情,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神情,这些往事对他何其重要。本应该讲给他的白眉、白双、武云真听,没想到,有一天,听到这个故事的竟然是一些陌生人。
自己为什么要讲出来,是为了有人能理解,是因为绝望,是因为要获得他们的帮助。或许这些都有吧。人真的是很复杂的呢,哪里像他的蔻儿那么简单和直接,坏也坏的心甘情愿。
他梦呓似的说了一句:“该走的,不该走的,都走了。该来的,都会来。我等着。这就是命啊”
不平法师取出一张写有生辰八字的纸递给武元厚,问道:“这上面的人,侯爷可认识?”
武元厚凄凉的说,怎么不认识,就是我自己呢。
那石呆住了,看着他。心里山呼海啸。
他想,这武家已经家破人亡了,武云真是转世之灯,这武元厚也是转世之灯,这也太惨了吧。自己就是罪魁祸首呢。自己为什么会失职,丢掉记忆,让没有年轮的记忆之树化作转世之灯。他的失职竟然在尘世之中造成了这么多的怨憎会爱别离。那石的面色渐渐的灰暗下去。
灼热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还是感到周身发冷。
突然一个尖利的声音闯入了他的脑海,对他说:“你已经遭到了惩罚,还记得你找到记忆的那个过程么,白石死了,白石失去一切。记住,他是你快乐的源泉,也是你悲伤的源泉。世间所有爱你之人,会同你一起守护他;世间一切恨你之人,会因你让他万劫不复。你是牧人,你只需陪伴和等待,他们交上生命,你带走魂灵。你之一念,做之一事,于人于鬼于妖是一生、一家人、一世的纠葛,不可一错再错。这是你的命。唯有我十殿阎罗,才能决人生死,让他们往生轮回。”
脑海中的声音渐渐的远去了,冷汗将那石的衣衫都打湿了。他昏沉沉的急切的寻找着李平柏,果不其然,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英俊冷漠的男子,男子左手持一本书卷,右手拿着一只漆黑的判官笔。银白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闪着光。这光刺的他快要睁不开眼了。他只好用手挡在眼前。
突然他听到李平柏说:“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要不然,我们歇一会再走。”
那石慌忙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了院门,并着他们站在一棵古槐树下,面前就是玉带桥,不远就是荷院了。他的手里捏着的是一枚化了的隐身符。
不平法师看着神情仓皇的那石,看了看李平柏身后的湖水,抬头看了看天空,一双手握成铁拳。
武元厚疲累了,李平柏连忙搀扶着他让他喘口气。
炙热的阳光照射在湖面上,湖水泛着金色的光。玉带桥每隔一段距离,站着守卫的阴兵。远远看去,荷院外站满了守卫的人。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大家的视线,是站在荷院屋顶的罗云成。
他白衣胜雪,虎视眈眈的巡视这四周。
不平法师在武元厚耳边说到:“侯爷,我们使的隐身符只能隐去身形,无论遇到什么,都不可说话。”
武元厚点了点头。
这一行人,也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上了玉带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