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石一阵头晕,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李平柏和不平法师身边。
那石发现一切静止了,都是他离开时的样子。不平法师和李平柏像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屋子里狼藉一片,漂浮的魂俑碎片停在半空中,武元厚的尸体僵硬的躺在原来的位置。
他看了看身上穿着的藏青色僧袍,手里拎着的长生茶。记起包袱里塞满了十殿阎罗赏赐的花边,他才确信刚才在阎罗殿里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他眨了眨眼睛,空气中漂浮的碎片开始下落,李平柏和不平法师有了新的表情。
“回来了。”不平法师说。
那石点点头
“累吗?”李平柏问。
那石摇摇头。
两个人看着武元厚的尸体,不约而同的问:“他还好吧。”
那石只能点点头,简单的说:“他去了。”
他们也没有再问,大家逃避似的商量起事情来。
“结界可以抵挡一阵子,目前这里还是安全的。但是我担心他们从荷院的湖里下来,打破琉璃屋顶,这样我们就很被动了。”那石担忧的说。
不平法师沉思了一会,就说:“外有追兵,不知深浅,事不宜迟,我们凿开屋顶用隐身符从荷院湖底冲出去。”
“今日,我们的主要目的是逃出去,不要恋战。魂离尚且年幼,离不了水,一定要记住,不要看她们的眼睛。”
那石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开始碎裂的结界,心知高人到访,迎战不是上佳的选择。他取了隐身符,将长生茶塞进怀里,背着包袱,牵着李平柏跟在不平法师身后。不平法师抱着武元厚的尸体,大家几个纵步上了屋梁。
几个人抱住屋子西边的横梁,将自己固定好。猫儿也不知怎么了,在不平法师怀里不安的扭动着,不时的喵喵叫几声。
那石用斧子在东边的屋顶上开了个口。湖水立刻渗了进来。屋顶随着水压咯吱作响,一道道裂痕炸裂开来,渗入的水流越来越大。很快整个屋顶就完全的碎裂了。
湖水直接砸在地面上,地面上的尸体浮了起来,魂离循着血腥味蜂拥而至。
一行人借着这个机会朝着湖面奋力游去。
魂离们衔着残肢断臂吃的尽兴。人的皮肤,破碎的肉块浮动在水中,湖水变得猩红。那石担忧的看着勉力支撑的李平柏,万分焦急。
不平法师虽然用了隐身符,但是敏感的魂离还是被武元厚的尸体吸引过来,在不平法师身边嗅来嗅去,一张张精美的面孔对着空无一物的湖水,写满了疑惑。
那石抬手抓住一节浮上来的大腿,朝着她们砸过去。魂离立刻追着大腿去了。
那石松了一口气。他用手指了一下湖面,也不等不平法师点头,就冲了上去。到了湖面,将李平柏安置在玉带桥上,整个人疲累不已。
片刻之后,不平法师并没有浮出水面,那石有些担忧。他叮嘱李平柏几句,用隐身符将他藏好,又潜下水去。
那石在水中寻找着不平法师的身影,无奈湖水中断臂残肢众多,目之所及不过两三尺之间。突然一只毛茸茸的爪子趴在了他的脖子上,他一回头发现是猫儿在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他连忙将猫儿捉了放在怀里,又在湖水中找了一个来回。
水位慢慢的降了下去,半个时辰的光景,湖水流尽了。地面上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坑。
阳光的照射下,几个魂离在淤泥中扭动着,下巴两侧的腮部张得很大,红色的血沫不时的范出来。
断臂残肢到处都是,冲天的腥臭味让人呼吸困难。
那石满身是泥,抱着武元厚缺了一只胳膊的尸体爬上了岸。
李平柏急匆匆的赶了来,着急的看着他。
那石摇了摇头,携着武元厚的尸体和李平柏越上了岸边的柳树。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荷院的湖边,几个胆大的阴兵甚至打算抓几只魂离上来看看。
围观的人脸上有好奇,也有恐惧,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人群中有几个怪异的女人,面容平静,目光中没有任何的涟漪,显得格外特殊。为首的紫衣女子面容俏丽,嘴角浮动着一丝冷笑。
那石认出这是前些时候和罗云成在一起的女子,留意起来。
几个还没死的魂离被死拖硬拽的拉上了岸,一片区域空了出来,几个捞魂离的阴兵坐在一旁喘气。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男人们贪婪的目光落在魂离裸露的胸膛上,有人折了树枝这里戳戳,那里捅捅。
魂离张开血盆大口发出尖利的声音,血沫从腮部喷溅出来。
那石目眦欲裂,却又不知如何是好。怀里的猫儿目色凄楚的看着魂离,眼睛里全是泪水。李平柏丢掉隐身符,挣扎着爬了下去。他挤开人群,脱下长袍盖在魂离身上。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那石将武元厚的尸体安顿好,正打算跳下树去。却发现罗云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人群中,正朝着李平柏走去。
有人高喊:“这些光身子的女人一看就是鬼怪,谁帮她们,谁就得死,杀了他!”
“对杀了他。”
“让我也看一看,是什么样的妖孽.”
“识相的赶紧滚,多管闲事的蠢货。”
李平柏被几个阴兵推推搡搡的,脸上挨了几巴掌,有些红肿,但仍旧倔强的阻止阴兵掀开盖在魂离身体上的衣服。
人群骚动起来。
那石听得心头火起,可是一眨眼的功夫罗云成就移动到李平柏身边,他回头看了那石一眼,反手就是几刀,李平柏身前的几个阴兵立刻人头落地。
人群静了下来,片刻之后有人高喊:“杀人了,快跑啊!”
罗云成一声断喝:“都给爷爷我站住,好生在这里呆着,谁动,杀谁。”
“要走可以,方才那个说要杀了平公子的给我站出来,他在,你们就不用死。他要是不在,你们都得死。”
话音刚落,人群立刻让出了一条路,一个身形消瘦的男子顿时瘫坐在在地上,两腿之间湿漉漉的。罗云成手起刀落,男子身首异处。
“你们都给我退下,好生待在屋子里,没有命令不要出门,违者,斩立决。”
人群得了赦令似的散了,很快湖边就只剩下几个人。李平柏谁也不睬,到处找水,试图救活这几只魂离。可惜魂离眼带着泪光慢慢的僵硬了。只剩下一个较小的魂离在李平柏找来的桶里坐着,瑟瑟发抖,嘴里凄楚的叫着。
天色已近黄昏,黯淡的斜阳,腥臭的淤泥,横陈的尸体。风渐渐的大了起来,乌云遮住了天空。杨柳在风里摆动着枝条,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李平柏抱着水桶,满脸是泪,朝着西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