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桓走后，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窗外竹影轻轻摇曳，风穿簧林，卷起几片枯叶，飒飒飘落，随一溪清流而去。
桌上搁着一尊青铜兽炉，里面焚了一段迦楠，空气中浮动着袅袅的烟雾，清香馥郁。
云然和龙涵各自喝着茶，好像都在想着什么事情，均是沉默不语。
隔了一会，龙涵抬起头来，说道:“公子，你刚才说的凌天成圣，是真的吗？”
很多重要的事情，云然要么不说，但从不在他面前说假话，这一点龙涵心里十分清楚。
然而，这一次，龙涵却想问个明白。
事关龙族，龙涵身为北溟龙皇，总不能置身事外，况且他已经害了龙族一次，内心始终觉得愧欠龙族。
龙涵无须言明，云然也懂得他的心思，点了点头，道:“是真的！”
而龙涵这一问，又勾起了云然内心深处遥远的回忆。
很多事，很多人。
“我龙族始祖，真是上古首圣？”龙涵竟然把持不住情绪，颤声道。
云然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上古首圣，那是怎样的盖世威风！”龙涵悠悠神往。
云然微微一笑，道:“帝释天也不过是他的跟班小弟而已！”
如今高高在上的神族之首帝释天，也只是龙族始祖的跟班小弟？！
想一想，都觉得热舞沸腾。
云然那深邃的目光，眺望远方，仿佛穿越了万古，轻轻地道:“想当年，也是我把他引上了凌天成圣的道路！”
一如当年，云然遇见龙涵，把龙涵引上登坛为帝一样！
——命运如转，周而复始。
饶是龙涵历经了万年世事，此时也不禁震惊了。
大千浩瀚，世事无垠，如今的大千界，万族林立，以神、人、兽、妖四族最为繁盛，但随着神族隐居神域，兽族蛰伏荒野，妖族退守南渊，而人类一族繁衍到了鼎盛，成为大千界的主宰。
在比之前，大千界却是龙族的天下，即使是人类，也不过是臣服其下的兽族。
然而，在龙族之前呢？谁才是大千界的主宰？
可惜可叹的是，就连龙族那悠久的历史业已逐渐湮灭在了长河流沙之中，更何况是远古时代。
龙涵一直以为，星魂古帝的名号，是从登坛大帝开始的，但如今看来，或许星魂古帝的沉淀，远非他可以想象。
“涵叔，请你相信，我并非有意隐瞒，实在是契约在身，不得不从！”云然直视着龙涵，郑重地道。
以“他”的力量，星魂古帝在“他”眼里，不过蝼蚁。
平复了一下心情，沉吟片刻，龙涵笑了笑，道:“公子，老奴相信你！”
主仆二人，亦师亦友亦亲，两万年间，始终并肩而行，这份情谊，若不是超乎想象的相互信赖，如何能够走到今天。
云然只觉鼻头泛酸，眼圈微红，眼瞳中闪掠过一抹感动。
“涵叔……”云然哽咽了。
龙涵又何尝不是泪眼朦胧。
深呼吸了一口气，云然收拾起了激荡的心情，道:“涵叔，还有五天就是四脉会武了，我想去一趟魔兽岭！”
龙涵明白云然的意思，为了进化灵脉而毁脉重筑，云然已散去了一身的修为，四脉会武在即，他必须尽快提升实力。
很明显，前往魔兽岭历练，是目前最佳的选择。
“老奴陪公子一起去！”
魔兽岭内，生活着无数残猛的魔兽，就算是神谕境界的强者，也不敢独自出入其间，更何况是现在连灵律境界也不是的云然。
谁知云然断然拒绝道:“不，涵叔，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什么事？”
“麻烦你去一趟青冥峰！”
青冥峰？！
龙涵一脸喜色，紧攥拳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笑道:“公子是要老奴颠覆青冥峰么？”
“当然不是！”云然一笑，既而正色道，“涵叔，此去比颠覆青冥峰还要凶险几分，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也绝不勉强！”
龙涵笑道:“什么地方能比神域还要凶险？”
想当年，他率领龙族，与神域作对，一路攻上了天外天，就算面对帝释天，也没有丝毫惧意，更何况是区区青冥峰。
“帝禁凶地！”
云然呼了一口气，牙缝间吐出了四个字。
——帝禁凶地？
那可是千年之前，青冥大帝禁锢邪帝残魂的地方。
虽然邪帝残魂目前是在帝蕴的绝对镇压之下，以魂魄状态，根本无法突破禁制，现身作乱，但邪帝之名，绝非浪得虚名，将青冥峰附近百里的邪气吸引过来，这才终成了凶地。
帝禁凶地，凶险异常，比起天命山脉，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使是天语境界的巅峰强者，一旦进去，倘若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如果龙涵还是当年的祖龙大帝，以其登坛大帝的实力，再加上龙皇威压，即使是巅峰时期的邪帝，也忌惮几分。
然而，现在的龙涵，不过是天语第五境的强者，与登坛大帝的实力相去甚远，早已不是当年的祖龙大帝了。
——如果没有大帝身份的护持，只要心存一点执念，譬如誓死保护云然抑或覆灭神域之类，或许都将会被邪帝趁虚而入，从而控制他的身体。
占据大帝的身躯，重临大千界，届时邪帝的实力恐怕将会翻倍，比他巅峰时期还要强悍。
龙涵不禁动容，但旋即又恢复如初，笑道:“公子，你是知道，越有挑战的事情，老奴越是喜欢！”
“涵叔，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当年三个登坛大帝联手，也不是邪帝的对手！”云然肃容道。
人类决裂兽族之初，邪帝惑乱，人、兽、妖三族混战不断，于是云然从三族中各自挑选了一个人，同时培养了三位登坛大帝，可仍然不是邪帝的敌手，最后还是云然亲自出手，这才摆平了邪帝。
龙涵回想着邪帝的面貌，那令人憎恶的猖狂神情，胸中不由得一凛。
“是，老奴记下了！”龙涵点头道，“公子，你也要小心！”
云然微微一笑，挥了挥手，道:“五天之后，临帝楼见！”
“五天以后，临帝楼见！”龙涵补充道，“一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