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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懵懂青林时

转眼便是三年,自那少年离开的第二天我就跟着南秋子和越陵启程,直奔青林。

这地名多此一举,青林青林,青色的林子,至少我还没有见过黑色的,紫色的林子。

青山绿水,蓝天白云,三两间草屋,有炊烟,有归燕,原是我前世所期盼的东西,而今一一在眼前,情致却已不复当年。饶是再有意思的东西日复一日地对着也会生厌。

原本打算养好身子做好准备就悄悄离开,结果刚踏过小河就迷了路,沿着小河边总能回到原地,一入林子就必定被乌鸦轰出来,想来这地方是设下过什么陷阱,不懂走法,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时间一久我也明白了,自被救起的那日开始,南秋子那老头就没打算让我离开,于是我不得不接着与这传说的世外桃源两相生厌地对着。

当初我到青林大概是十岁,现在是十三岁,身子结实了很多,头发虽不像书上描写的乌云袅袅,但至少可以绾上一个发髻,奇怪的是越陵——我的刻薄师兄,好像一直没长,三年来都保持在十一二岁的模样,或许是得了什么怪病的缘故。

虽然样貌身形是孩童,但越陵的心智应该是正常的,可一想到我们初见时他的那番所作所为,心里就会有些忐忑。时而老成持重,时而天真幼稚,如果不是人格分裂那一定是有什么苦衷吧,各人有各人的难言之隐,就比如我不能堂而皇之地说自己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相处久了,我与越陵也都习惯了不去碰彼此的伤疤。

救我的老头,南秋子——江湖人称“医阎王”,这是从越陵那里听来的,顾名思义,可见连阎王都可以医的人医术有多高了,不过这“江湖人”我倒是想了很久,待了那么长时间也没见过什么类似武林高手的人物,梁羽生笔下的卓一航,古龙笔下的傅红雪,金庸笔下的段誉,心里仰慕的类型一个都没见着,白白跟着南秋子做了三年小工,真是万分不划算。

南秋子平时就像个老顽童,若谈起药理医术却很是正经,但我从不知道,热衷医术的人居然也会相信鬼神玄学之法,而这不可思议的东西竟也是存在的。

自从到了青林总会做奇怪的梦,一个白衣白裙的女子站在那里对我笑,浅浅的,没有任何情绪,可过了一会儿又似乎有很多话想说,青林的时间越长梦见的次数就越多,我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有天对越陵提起,他却无所谓地说:“许是鬼魂罢,青林地处两国交界,战乱时常发生,死的人不在少数。”

当时我就感觉身后一阵阴风,吓得要死,战战兢兢地转了头去,发现是南秋子才松了口气。然而听完越陵的话,南秋子倒不平静了,一定要为我驱驱邪,以前只知道他是个神医,不想连阴阳五行奇门遁法都拿手,“驱邪”后的我果真没有再梦到那个白衣女子,我的生活也越发无趣起来。

青林里能随意走动的地方不多,可以说出了医庐就会陷入阵法中,每天外出采药也都是在越陵的带领之下,实在不知道他那脑袋瓜子是怎么记住那么多步法的,若又想到他不定活了数十年,记了数十年,每每不寒而栗。

我靠在河边的石头上,伸着腰,享受着阳光的洗礼,身后有微弱的脚步声,不用猜也知道是谁。青林里一共就三个活人,南秋子走路没声儿,只有越陵了。

“虞心,你快看我找到什么了。”越陵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拿出一卷东西,我一把夺了过来,发现是本卷了的书,狡黠一笑,正要翻看时,越陵又心虚道:“不能在这里看,这是我从师傅那里偷拿出来的,要被师傅发现了,我肯定又要挨骂了。”

我给了他一个白眼,但也四处张望着,确定没被南秋子发现才将书藏进怀里。我唯一能够了解外面的东西是书,青林的书全在南秋子那里,但南秋子从不让我动他的东西,总说我是肉体凡胎,若冲撞了屋子里的仙气架设就完了。

“虞心,下次你想看书一定要告诉我,别自己偷偷去师傅的医庐了,我会帮你的。”越陵的神色凝重起来,我知道他是指上次我违背南秋子的命令进入医庐,结果被罚去元一谷采毒草的事,其实我并未在意,只想着南秋子的医术高明,我就算真中毒也没什么关系。

而对于越陵的关心,我还是很开心的,不同于初来时的刁难,三年的相处,我与越陵的关系改善许多,在这个世界,除了脾气古怪的南秋子老头,我身边只有长不大的越陵了。

我呵呵一笑,连自己都觉得带着傻气。

“越陵,你想出去吗?”

“不想。”答案一如既往的没有悬念。

“为什么?”我不死心。

“外面太复杂了,人心叵测。”好吧,听完这话我彻底没话说了,差点又被他这张小脸给骗了。时而天真烂漫,时而严肃冷峻,再配上这副孩子的身躯,我真不知该如何对待他。

有些而无奈,我干脆不理他,枕了手睡在草地上,越陵大概是觉得气氛不太好,主动起身离开了。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我睁开了眼。

偶尔还是会想起那年纷飞大雪下的少年,温和,稳重,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有种特别的感觉,无关风月,但似知己,不知道他是怎么想我的,如果他也将我视作知己该多好,南秋子救我一命,越陵待我极好,但两人都不懂我,倒是一个不知名字的少年能给我一种亲近舒服之感,又想到他临走都不愿告诉我名字,心里有些失落,原本打算着总会遇见的,现如今困在青林这个世外桃源,外人当我是逍遥快活,却总不知我多懊恼当初为一时庇护失一世自由。

翻个身,又想起秦轩、杨湘忆、罗夕亚,他们是否也像我一样跌落到了这个世界,如果是,我该不该去找他们,找到了又说些什么,他们有想过找我吗?虽然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但总觉秦轩应该会有不错的际遇,从中学时期他就和同龄人不一样,后来凭借一己之力创立了“reason”,如果没有这段出人意料的经历,他该是过得很好,或许他已经和杨湘忆订婚了。

心里有隐隐的痛,秦轩啊,听人说真正相爱的人无论怎样都会找到彼此,这次就看你能不能找到杨湘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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