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青城第一公子,今日竟会请我们吃饭,真是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坐中间的那名小胡子中年人第一个开口搭腔,完全一副笑面虎的模样,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啥。
“这位想必就是秋水先生吧?久仰大名,久仰大名。”顾流年也笑道,逢迎之语,他早已驾轻就熟。
这秋水,就是飘零小姐的得力助手,也是所有大单生意的出面人。每次他一出手,没有什么生意是拿不下来的。因此相比于飘零小姐,秋水先生的名头也是响当当的。
暮灼挑眉,那天她买了他们几个后,就给他们改了名字,只有秋涯保留了原姓,其余三人,分别叫秋水,秋色,秋寒。
秋水原本是个小商贩,也是条尾巴大大的老狐狸,他读过书,会算账,一肚子歪点子坏水儿,他以前靠卖假膏药为生,后来被买主追着打,搞得倾家荡产,不得已只能卖身。
他本想随便找个大户人家做个账房先生,不想却被暮灼相中,在她的指导下,在这青城商场混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这才体会到了龙入大海般的畅快。
四人中,秋色是唯一的一个姑娘。这姑娘是读过书的,记忆力超群,每次暮灼给她念上几句诗,她一遍就能记住,而且她还会得一手好医术。
但在这个时代,医婆和**一样,是难登大雅之堂的职业。让医婆看病更是霉运的象征。因此,许多人宁愿病死也不愿意找医婆。
也因此,秋色在人牙行那里一直没能找到买主,幸好遇到了暮灼,在暮灼看来,会医简直如同开外挂了一般的好。不要白不要。
至于秋寒嘛,这汉子可是奇了。他整日里最爱钻研些奇门遁甲、机关之术,还爱打铁锯木头。甚至都痴迷得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他婆娘每日里辛辛苦苦种地养他,本想他好好读书,考个功名,从此吃上朝廷饭,但要秋寒这汉子老老实实读些四书五经,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于是这家伙继续心大地吃软饭,继续不务正业。
终于,夫妻二人大吵一架,他婆娘对他伤心透顶,连儿子都不管了,带着钱和别的男人跑了。这下秋寒走投无路,只得卖身,想要去大户人家烧烧柴,打打铁什么的,好歹把儿子拉扯大。
结果,他遇到了暮灼。这个四岁的女童竟完全没有鄙夷他的兴趣爱好,反而还很是满意他的“怪癖”,甚至还巴不得他再怪一点……所以,很理所当然的,他愿意跟她。
就是这样四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却因为暮灼的突然出现,结成了最坚实的同盟和伙伴,也扭转了人生本来黑暗的方向。
“来,你们想吃什么,尽管点。”顾流年很是大方。
暮灼也不跟他客气,既然他执意要表示自己的歉意,那她就给他点面子。
“小二。”她笑眯眯地招手:“店里一百两银子以上的菜品,都上一遍。”
小二登时把嘴巴张得老大:“小,小姐,一百两以上的,都上一遍?”
一百两以上的菜品醉八仙共有十道,若都上一遍,那岂不是……总价一千两?!
天!一顿饭吃去一千两银子,这,这,即便有钱也不带这样挥霍的吧!这小小姐真是败家!小小年纪就这么败家,以后谁还敢娶她?!
一旁的顾流年却是洒脱地一挥袖袍:“去吧,算本公子账上。”
大名鼎鼎的青城第一公子发话了,小二还能说啥,这公子爷一幅画都能卖出去几百两,想必千两银子还是有的。只得连连应着下去了,还不忘给几人带上了门。
暮灼手指一下一下地缠绕着小香囊上那粉色的丝绦,歪头笑道:“想不到,百无一用的书生公子,竟然腰缠万贯。”
顾流年眼神深深,看着暮灼,忽然开口:“想不到青楼后院中倦懒抚琴的四岁小姐,竟然身怀武艺,纵横商场。”
“你!”室内气氛骤变!四秋面色大异!齐齐起身!
咣的一声,秋涯的长剑也如疾风般横到了顾流年的脖子上!
小姐的身份,绝不能对外透露半分!
不管这白衣男子是如何知道的,他既然知道了,就该死!
剑芒反射出的银光有些刺眼,顾流年却仍旧闲适地坐在座位上,半步都不曾移动。他眼睛直视暮灼,唇角的笑意浅浅。
暮灼直了直身子,手撑着下巴放在桌上,语声有些魅惑:“想不到,读书人的眼力劲儿也挺好的嘛。”
另一只手绕到耳后,轻轻一扯,面纱便飘然落下,露出那一张精致且飞扬的小脸来。
“秋涯,放下剑,你不是他的对手。”
咣!剑锋入鞘,发出刺耳的嗡鸣。秋涯有些气恼,他狠狠地瞪了顾流年一眼,大踏步转身走回,重新坐下。
“我们不是敌人。”顾流年摊手道。他细细看着暮灼的眉眼,只觉得,两个月没见,她除了身量拔高了之外,五官好像又长开了几分。
“但也不是友人。”暮灼撑着下巴的五指点了点:“我劝你不要藏着些花花心思,要知道,青河上那一仗,很多人还不知道那白衣男子就是你呢……”
意思就是,你要敢出去乱说我的身份,我就出去乱说你的身份!
顾流年立即哑然失笑。这丫头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她难道不应该拿那次她救了他来说事么?她救了他,只要她一开口,他绝对万事都会应允。可她偏偏对救命之恩只字不提,反而以他的身份做要挟,真是离经叛道!
其实,顾流年还真不知道,暮灼从来就不认为自己对他有救命之恩,在她看来,她救他只是阴差阳错,她只是过去练练手的,而他也幸好命大,这才没死成。
而且,即便她于他有救命之恩,她也不相信凭着这看似天大的恩情,就能保证他为她的身份保密。毕竟,前世她是顶级间谍,而且是谍中谍,背叛这种事情,她做得实在太过得心应手。因此,只有真正有分量的威胁,才能让她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