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欣，林欣！”
“林欣！”
……
“这小崽子，睡得还挺沉。”
林山站在床边，看着床上侧躺着的林欣，什么都没盖，把狐皮毯紧紧抱着，一只脚搭在上面。
此刻许是听到了呼唤，清醒了些，吸了一口嘴角的口水，又用手揩了揩，脑袋在长过自己的狐毯上蹭了蹭，似顺了顺自己的头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舔了舔嘴唇，继续安心睡着。
“林欣，起床了。”林山笑着哈了哈林欣的胳肢窝。
“嗯……”貌似感到不舒服，林欣挣扎着睁开雾蒙蒙的双眼，酸酸的，又看不清楚，用力揉了揉。
“嗯？阿爸，干嘛？”砸了咂嘴，慢悠悠的说道。
“嘿！小崽子，你忘了今天要干嘛？”林山撑着床沿笑呵呵的盯着他。
“今天？今天……”
……
前日夜里。
林欣正躺在床上准备进去梦乡，只是时不时听着灶房阿爸和阿妈隐约传来的闲谈声。
“芳儿，明天把那些皮洗干净，后天要去城里卖。”
“嗯。家里的肉还有很多，就是米快吃完了，你去城里顺便拉一袋回来，对了，还有盐巴……”
“我知道，明天你去老张那里先借点……”
林欣听他们聊了许久，正要沉沉睡去……
“芳儿啊，这个……跟你说个事。”阿爸好像迟疑了一会儿，开口道。
“怎么？”
“你看，咱们家欣儿也有七岁了吧，这个……”阿爸好像又迟疑了一下，“你看，他在先生那里读书，他都学得好好的，先生经常夸他是不？”
“是啊……”
“……”
声音停滞了一会儿。
“哎，芳儿，我就直接说了，我想让林欣去城里读书去！”阿爸突然开口。
“嗯？”
“我想让欣儿去城里读书！”阿爸又略大声说。
“啊？！可……可是……”阿妈声音显得有些无措，“可是，欣儿不是在先生那里学得好好的吗？”似是抓到了什么，阿妈快速的说道。
“芳儿，你听我说，先生确实是读书人，会教人，可是，我听林欣他说过，也问过虎子大壮他们。”停顿了一下，“我就是个打猎的，也不能说什么，可是他们都说先生教的有些问题，简单的还没什么，以后这学问越学越深了呢？
我也想了很久，先生是从镇上来的，这将学问我不懂，可我也知道它分个深和不深，镇里的，县里的，肯定不一样。”
“他去城里干嘛，就在这里读书不一样？咱们以前还没书读呢，还不是一样过来的？”阿妈反驳。
“你……你……你怎么就不懂呢！”阿爸压低了声音生气的吼道，似乎想要说什么来说服阿妈，可是一时急着，又憋不出来，最后直截了当道，“这事我已经决定了，不想和你解释了，听到了吗？婆娘啊，头发长，见识短！”
“可是……”
“没有可是，我都决定了，你没听到吗？”阿妈还想说什么，阿爸直接打断。
……从灶房传来的声音沉寂了下来，林欣就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房梁，专注的听着。既好奇，又害怕。
阿妈好像在小声的哭……
过了很久。
“那……他什么时候走？”阿妈说话还带着颤音。
“就是后天，我直接带他去郡里。”
“那……那……我们没钱供他读书啊？”
“这个都要问？你不知道？”
“那……”阿妈还想说什么，但又找不到说的，半晌，才勉强的编出个理由，“那人家问起来欣儿怎么说？”
“我早就想好了，就说去了城里，被人家看中了。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有完没完？我这是为了咱们娃好，你才是害他！他以后要是知道，长大了迟早恨你！好了，不要说了，洗了脸睡觉！这事我们明天跟他说。”说完，林欣便听到一阵脚步声，他连忙闭上眼装作熟睡，以免阿爸他们到自己房间来。
……
“……哦～”
林欣想了起来，阿爸和阿妈昨天和他说了这事。
望了望窗外，现在还是漆黑一片，透过窗子，还能看见天上的星星正亮呢。不过这没什么，以前去镇里赶场也是这么早就起床了。他昨晚也是早点睡了的，可是怎么也睡不着，直到上半夜才合上眼。
撑起身子，林欣连忙去洗漱。
……
“阿妈，不装了，包裹都装不下了！”林欣望着阿妈还想往自己满当当的小包裹装一个地瓜，皱着眉头劝说着。
“路上饿了吃！”阿妈抿了抿嘴，顺了一下头发，固执的把包裹又解开，放宽一点，好把地瓜放进去，只不过扎好后，挎肩又短了。
正当她准备找根绳子来系的时候，站在一旁等了许久的阿爸实在看不下去了，“行了行了，再装全部拿出来！”说着把地瓜拿出来，把包裹系好递给林欣。
“好了，走了！”说了声，阿爸转过身就朝着黑漆漆的土路走去。
“阿妈，再……再见。”林欣鼓着清秀的眼睛，用力将眉头皱起来，颤声说到。
“欣儿，早点回来，在……哇呜呜呜～”阿妈本来好好说着，可是说着说着突然就蹲在地上，双手捂住眼睛大声哭了起来，“呜呜呜～呜呜呜！”
“阿妈！”林欣也带着哭音跑过去。
“林欣！”不远处正走着的阿爸大声一喊，“还不快点！”
“……”林欣瘪着嘴，红彤彤的眼睛看了正在哭泣的阿妈一眼。
“阿妈，再见，我……我会早点回来的！”说完，一鼓劲，转过身，向着走远了的阿爸跑去……
王芳渐渐停止哭泣，抬起头，看向土路，两人的身影早已被掩盖在夜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