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靖轩责怪谢启铭重色轻友,还白白害得他们兄妹二人为他担心,江南自认理亏,请他们二人在大光明戏院看了一场电影算作补偿,二人这才作罢。
肖靖轩一个富家子弟,平日里接触的大都是和他一般的或是花花公子,或是商场新贵,像江南这样的沉郁富有野性的同龄人是不常见的,大概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肖靖轩格外喜欢和江南呆在一起,无论有什么聚会都要邀江南同去,江南也乐得借他去认识更多的人,但在内心,江南对肖靖轩这样的公子哥是没有什么好感的,除了家财和外貌,肖靖轩可以说是一无是处,他既不像谢启文那样能够在商场上独撑一边天,也不像他在军校的同学心怀家国,甚至连云枝那样自己养活自己都做不到,唯一能让江南认可的就是肖靖轩也不同于仗着家财万贯吃喝嫖赌无恶不作的浪荡子,他善良,纯真,痴心,真实,就像一个从未被描画过的白纸,一切都是本性使然,而江南自己呢?在一层又一层的颜色覆盖下,他是否还能认清自己本真的颜色?他猜测,如果他未曾离开过谢家,从未失去过父母,那么现在的他应该与肖靖轩最接近吧?
“二少爷,肖少爷的电话。”仆人的声音从楼下传来,虽然知道肖靖轩找他没什么正经事,但是他还是匆匆的下了楼拿起电话,但电话那头肖靖轩神秘嘻嘻说的话真是令江南苦笑不得,肖靖轩说肖靖琪逼着肖倍国到谢家商量儿女亲事,也就是她与江南的亲事,现在他们已经在路上了。最后肖靖轩还不忘加上一句“我可是为了兄弟出卖了亲姐姐,你别出卖我啊!”
江南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揉起了太阳穴,他真是低估了肖靖琪的执着,不过借此机会断了肖靖琪的念头倒是对两个人都好,想到这里,江南下了狠心,不管怎样,绝不让肖靖琪再纠缠下去。
谢庆华对肖倍国的拜访颇感意外,尤其是还带着肖靖琪前来。两家虽然都是上海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但是因为谢家主要是从事茶叶,纺织和百货生意,而肖家则是做建筑生意,两家生意上并无往来,平日见面也就寒暄两句,以示礼貌。
客气几句后,肖倍国把肖靖琪拉到了谢庆华面前,做出一副窘态,“我这次来拜访谢兄还是为了这个二闺女。”肖靖琪文静的给谢庆华请了安,谢庆华也不免赞叹几句乖巧可爱之类的话,心中也不觉揣测肖倍国此次的来意“唉!我都说不出口?”肖倍国长叹一口气,无奈的看了看身边撒娇的肖靖琪,终于说道,“都是这个孩子,她对令郎启铭可谓是一见倾心,非要央着我前来拜访,谢兄你也知道,贱内在生育靖琪和靖轩时难产过世了,从小什么事都是我这个爹爹管着,这次若不是看这孩子动了真心,又与令郎颇为般配,我也不会舔着老脸来与您商量着事的。”肖倍国的一席话,让谢庆华即喜又忧,喜的是谢启铭虽在外流浪日久,却未失大家风范,且能得到肖家这样挑剔人家的喜爱,忧的是谢启铭对谢家一直心存芥蒂,无论怎样,都不会任由他来安排的,即便谢启铭真对肖靖琪有所好感,怕也会因为谢庆华的赞同而削弱几分。谢庆华有口难言,只好搪塞道:“我自然对令爱满意的很,只是现在的年轻人不流行咱们那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什么自由恋爱,这件事还是要看看他们年轻人的意思呀!”这年轻人指的自然是江南,肖倍国也明白其意,正欲请江南出来,只听一清脆的男声朗朗道:“肖小姐有天人之姿,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又善良可爱,可谓是璀璨如天河之星,闪闪夺目!”肖靖琪听到这声音本就高兴的要跑过去,但因大人在场,拘于礼数,强装矜持,但听到江南如此夸赞,还是情不自禁的飞扑过去拉住江南的胳膊,迫不及待问道:“启铭哥,你这是同意了吗?”肖倍国不得不尴尬的咳嗽两声,示意肖靖琪不可鲁莽,肖靖琪瘪瘪嘴,恭敬的站在谢庆华面前等他开口,可还是抱着江南的胳膊不放。谢庆华听到江南的溢美之词,以为江南当真对肖靖琪有意,这倒出乎意外,不觉问他:“如此你是对肖小姐有意了?”江南看他一眼,又看着肖靖琪,嘴角一弯,脱口而出:“可惜我不爱星星爱月亮!”
此言一出,在座的都变了脸色,两位长辈是尴尬不已,肖倍国也有些责怪谢启铭说话太直,不给肖靖琪留丝毫面子,而肖靖琪则是甩开了江南的胳膊,眼圈瞬间就变得红红的,“我看你不是爱月亮,是爱云彩吧!她不过是个出卖色相的歌女,有什么资格跟我比!”肖靖琪在江南面前一向是温柔可人的,纵使表达对云枝的不屑也是委婉的,像今天这样不顾形象,出口伤人还是头一次,却是因为江南当着长辈不给她面子。江南听到“出卖色相”四个字心里不知从哪里冒出的火气,竟一反常态的对女孩子讥讽道:“云枝出卖色相,那肖小姐出卖什么呢?灵魂吗?”
“启铭!”江南话音未落,谢庆华就厉声呵斥道,“胡说什么!还不快向肖小姐道歉!”而一旁的肖倍国也变了脸色,他伸手拦住谢庆华,看似自嘲的说:“看来是我肖家女儿配不上你谢家少爷呀!露丑了!小琪,我们走!”肖靖琪此刻被江南说的一文不值,只觉没脸见人,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流,她不等肖倍国,自己一跺脚跑了出去。“肖老板别这么说,是启铭无礼……”谢庆华一句话没说完,肖倍国已经冷哼一声,追肖靖琪去了。谢庆华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只得斥责江南:“你养父母没有教过你什么叫礼貌吗!”江南冷眼看着他,他承认自己方才做的太过,但是听到谢庆华的话,不由得又激起他的怒火:“他们只是以为你教过而已!”“你……”谢庆华不禁语塞,口气也软了下来,“唉!是我老了……”他椅着沙发坐下,脊背已经被岁月的重量压的微微弯曲,这一个多月又增添了不少白发。
“江南,我打听到霍子岩……”陈清雨喘着粗气从门外跑进来,手里拿着两份牛皮纸做的档案袋,,她进了门才发现谢庆华也在,立刻停住了刚才要说的话,转而问安:“谢伯伯好。”谢庆华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敷衍着:“陈小姐回来了。”江南无意听他们之间虚伪的客套,转身上了楼梯。“诶……”陈清雨见他离开,想要叫住他,又觉察到房间的气氛有股压抑之感,顿时明白他们父子之间或许发生了什么,她不好再留江南,可是手中的档案……“去吧。”谢庆华哑着嗓子,令陈清雨感到莫名的心酸。
肖靖琪跑出谢家后并没有随同肖倍国一起回家,而是独自一人跑到了斯伯润酒吧买醉。
她的面前已经东倒西歪的放了三四个个酒瓶,手里还牢牢地抱着一个,陆续有几个与她相识或不识的少爷过来与她聊天,都无一例外的被她赶走了,看着那些少爷公子们讪笑着离开,肖靖琪得意的举起酒瓶痴语道:“谢启铭,你看……有这么多的……少爷们……追我……我,要你,后悔莫及……”
“要谁后悔莫及呀?”一个别扭的中年男低音从身后传来,肖靖琪吃力的扭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来人看了足足有一分钟,忽然大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现在真是什么样的蛤蟆都想吃天鹅肉……你也太老了一点吧!”肖靖琪又把酒瓶对准嘴巴倒了进去,连那人嘴角明显的抽搐都没有看到。
“肖小姐醉了,还是不要再喝了。”那人好心的去夺肖靖琪的酒瓶,肖靖琪不肯,伸手去推他,一不小心指甲在那人的脸上划下了一道血痕。那人感到一丝刺痛,摸摸脸颊,已经有血珠沁出,他掏出手帕,擦了擦,却不肯放开酒瓶。“肖小姐,我送你回家!”他强硬的夺下肖靖琪的酒杯,扶着她晃晃悠悠的走出了酒吧。
肖倍国正在为肖靖琪不知去向而焦急万分,肖靖轩听说了在谢家发生的事不由得暗怪江南做的太绝情,好歹肖靖琪也是他的姐姐,江南无论怎样也该给她留些面子才对。
“老爷,小姐回来了!”一个仆人急匆匆的跑进来,肖靖轩闻言不等肖倍国说话,立刻几步跑到了门口,果然他看见一个男人搀着醉酒不醒的肖靖琪等在门口,肖靖琪已经不省人事,头靠在男人的肩膀上,嘴里不知叽叽咕咕的说些什么。肖靖轩心疼的过去要从男人手里接过她,却发现这个男人竟是浅川清志。
“是你?”肖靖轩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打心底里讨厌日本人,他们逢人就鞠躬,谦虚的恨不得把你当祖宗供着,可背地里又瞧不起中国人还净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肖少爷。”浅川清志恭谨的鞠躬,肖靖轩的眉毛都要拧到一起去了。“肖小姐在酒吧喝醉了,我真好遇到,就把她送了回来。”浅川清志解释,此时肖倍国也出来了,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倚在浅川的怀里,赶紧让肖靖轩扶着去休息,自己感激的邀请浅川去家里坐坐,浅川客气的拒绝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对尚未离开的肖靖轩虚伪的笑了一笑,肖靖轩不客气的回了他一个白眼,才扶肖靖琪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