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刃的眼睛,火红了一间店。火雄的一双眼,要沸腾一座城。开头的时候,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人们感觉到变化,已经是万马奔腾了。他的起点,是要在游刃的菜园、老屋地上,建造一座十层高的商住楼。游家当然高兴,老游年纪大,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结婚后搬出去住了,那一个菜园也搭成简易平房,租了给人做仓库。这几年许多人纷纷起楼出租,老游做梦都想。无奈的是荷包太扁,梦也做不成。现在,未来的女婿要出资建大厦,他是求之不得了。从没提过亲事的老火也过河来了,确有其事地商量起来。
这是有名的大江,直达方州。江北是座古镇,有上千年历史,是历代商贾通东西水路的重要商埠。南岸却是一片荒凉,千年不变。改革开放以来,新开的东西高速公路,新修的铁路,加上新修的大江水道,新星小镇便如虎添翼。古代的事就不说了,只说在改革的开头,是世界电器走进中国,中国电器走出世界的中转咽喉。当时,只要讲起彩电冰箱,自然就想到新星小镇。也就是这时,敢字当头的新星人都发了。迟发的呢,想发却失去了机会。于是便有人等呵等,期待商机重来。这几年,西边四十公里的方州,房地产如火如荼。新星人也跃跃欲试,但就是春风不度新星。拼死搞了的,心财两空——到处是伤心的烂尾楼。现在风声鹊起了,老游也懂得抓紧时机了!他对老火说,我出地,你出钱,我们做十层的基础,先建两层商铺。生意起来了,再加到十层。两个青年要快,两个老亲一拍即合。借了邻家的图纸,马上打申建报告,马上找建筑公司。真是眨眼工夫,三十二米长、一十二米宽的首层楼便拔地而起,两个月时间,就可商可厂了。人们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更能使地球变。
火雄决定在二层建组件厂。他赶到新区去,把董事长请过来。董事长看了说,我们签个合同,先试验一部分产品。火雄凭着自己真才实学,到人才市场上,看学历、重技术地招人。第一批产品就取得了董事长的赞赏,他的事业从此升华。他的厂很快就成了一个名牌产品的重要组件厂,并正式命名为“某某牌电脑游刃组件厂”。有人说,新星小镇又开始了改革的第二次新时代。
火雄要扩厂招人,应聘的人络绎不绝,他就精盖求精,千里挑一。兵强马壮了,他又要扩建,学着一些先进技术,做足安全措施之后,就把厂房余下的八层加高。随着建筑工程的完成,新星的房价也跟着飙升。老火笑得合不上嘴,老游终于赶上一场梦。两老心照不宣地提起儿女的婚事。但是游刃说,二十八岁之前,不提。火雄也说,等别人叫我为中国的比尔·盖茨的时候吧。
游刃还对老火说,世伯,你的店铺原是一行四间的吧?老火说,是呀。她说,出租的快到期了吧?他说,快了。她说,到期就别租了,我想都收回来,我们再扩大。他说,现在火雄把心思都放在组件厂了,这边你一个人太忙,我担心你的身体。她说,趁年轻,多磨练。他说,也好,你现在晚上还练太极拳吗?她说,练。不练,我的精力能这么旺盛?他说,看到你们的冲劲,我想到了我也曾有过的年代。我答应你,不过,还是要珍惜身体。
一个地方,常因一个人或一件事出名,就闻名遐迩。游刃的眼睛,使老火的电器店出了名,变成游刃店,红了新星镇,红遍全中国,甚至全世界。火雄的组件厂,沸了新星镇。很多人急起直追,到处找关系引资引厂,要打造中国的电脑城。原来荒凉了几千年的大江南岸,飞速地建起座座商住楼,或是加工厂。不过,没一座比得起游刃组件厂,但很有七星拱月的气势,使游刃组件厂名扬大江。
人怕出名猪怕壮,学习的,参观的,人来人往。幸运公费旅游式的参观运动不再有了,不然肯定吃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来人都是大学生,问的很实际。火雄是闭门谢绝,游刃是以身代讲。她用自己对顾客的态度,演绎“顾客是上帝”的真情。来人说,我有心,但没你的好机会。她说,机会是平等的,谁都可以碰到。关键是本身,没有真才,没有悟性,机会撞到你身上,你还会逃跑。来人说,你讲的好像禅意。她说,像,也不像。生活本身就是一个谜。来人说,那怎么样去猜?她说,用心。来人叫屈说,我用尽了心了。她说,你还不到火候。来人问,火候是怎样的?她说,用心看准。来人缠着问,怎么样才看得准?她回到起点上说,用心。来人不耐烦了问,心是什么?她说,心你也不知道?
来人不好意思了,就不再问话。而是默默地看着她,如何迎来一个顾客,又送走一个客人。听她的言语,看她的动作,观察她的一言一行。终于发现了,她的眼睛那么亮,侧看你时,那一左一右的两弯明月,像镰刀要钩走你的灵魂;正眼看你,那左眼右眼的三点火光,像烈火把你的心烧热。来人终于明白,顾客是慕名而来的,来了后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理是好货不好货——更兼人家的产品是绝对的正牌!
到此,来人才有点领悟到,心是什么!心是人人都有,而且要做成事业,都是真心。但心有大小,心有虚实。就像读书的时候,在妈妈的监督下,那个孩子不想科科考个一百分?但有的人就是不吃不睡,请上名师输灌,到头来反而不美。使人不得不承认,人的能力有大小,人的爱好有各异。也使人相信,矮子之中有高子,再差的人也有他强的一面。有此心的人终于得禅而回,没此心的人,只会埋怨老天没给他一双美眼。
每天来新星镇的人车水龙马,川流不息,新星里里外外都沸腾起来。有本事的,都是电脑打头,没本事的,就做起辅助生意。其中饮食啦,住宿啦,依然火热。他们私下说,喝不了头啖汤,喝杯清水也好。看到人家红红火火,自然想到游刃。就说,要不是她回来,新星的繁盛,可能是风光不再了。
有个人年纪不大,心眼却奸诈。早两年大学毕业,想法得到了铁饭碗。见人做生意赚钱,就辞职不干,也开了间电脑店。开头,还有许多单位来提货,因为货不对板,用不了几回,不是这个配件损,就是那个部位有缺陷,顾客逐渐不来了。他上的不是一流大学,而是第三批录取的学院。最初想法去了机关,但社会投诉多,他本人也嫌太受约束,就回来开起店铺来。反正赚多赚少没关系,最紧要是身心自由。本来,开店是借口,脱身是目的。店里的员工,非美女即少女。他是心在曹营身在汉,有空就到处逛。生意差,工钱少,要走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一个表妹看档。他呢,依旧是心不在焉,眼观八方,耳闻六路,希望出现奇迹。游刃的声名,他早是如雷贯耳,垂涎三尺。他日思夜想,用什么法术,才能把她弄到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