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五人,有三人被这满院的剑意惊得寒毛耸立,不懂剑的二人,也是觉得阴风阵阵,刘平则依旧是自顾自站在院里,继续感受着挥之不去的剑意。
曾雨郎拦住众人,示意不用担心。最了解刘平的人就是他,刘平或许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亮点,可他偏偏就是什么事情都要想很多,想很多很多。刘平从没和人说过,他都想过些什么,可每次深思,必然是极为重要的事情。
良久,刘平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屋里,发觉十只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不禁有些尴尬。
“你们......在这干嘛?”
萧焕芝看着衣衫凌乱的刘平说:“看你发飙。”曾雨郎迎了上去,看了看刘平身上没伤,说道:“先吃点吧。”
刘平吃完李思田炖的蒸蒸一锅土豆,便回房睡去了。李思田在西屋点起了油灯,五人环坐在床上。
曾雨郎问道:“他就整整练了一天?”
李思田脸色有些不自然,刘平刚刚的情况可能有些危险,他既没能阻止刘平,也没及时去找曾雨郎。曾雨郎见状开解道:“没事,就算你当时能找的到我我也没办法,他自己想不通是不会听我劝的。”
李思田脸色稍缓,低声道:“他昨晚在院子里坐了一夜,一大早便舞剑,开始还是一招一式,清清楚楚,可后来声势越来越大,我也越来越看不清楚,到了傍晚,就是你们看见的这样了。”
萧焕芝是所有人中在武道之上最明白的,他点了点头,对众人说:“刘平应该是夜间有所感悟,天亮融于剑法之中,可喜可贺。”
众人听他所述也安下心来,杨秀才也在一边微笑点头。萧焕芝转头问道:“这位公子不知尊姓大名?”
杨秀才行礼道:“在下姓杨,名珍儒......”
汤启明坐在桌前,捧起一壶茶水嘬了两口,看着桌上的两柄剑发呆。陆录推门进屋,对汤启明恭恭敬敬地说:“师祖,师叔今天对太白有所悟。”
汤启明笑了笑,“自然该有所悟。”说完拎起铁剑,指剑成招,剑意盈盈撑满整间屋子却又丝毫不外溢,陆录站在他身前却是首当其冲,转身拂手,曲掌挥出三拳,衣袖碎裂,却是丝毫无伤。
汤启明点了点头,看着面前的徒孙:“你可是比你的废物师叔强多了。”
“师祖未曾指点师叔半句,师叔还是从您授的开山剑中凝出剑意,观星自悟有所得,也算是十分难得了。”汤启明摇头不语,嘴角却是笑的很灿烂。“不管怎么样,这个徒弟还是蛮合胃口的。”
刘平醒来时,睁眼见到的是一个疑难杂症的幡子,之后便是樊柳带着微笑的脸。
“樊教员。”刘平急忙坐起,曾雨郎三人已经回了国院,此时屋里只有他们两人。樊柳示意他不用多礼,自顾自坐在床上。“我替你把过脉了,没什么大碍,只是太累了,没有其他病症。”
刘平下床,吃了李思田准备在床头的两个馒头。樊柳看着他,轻轻笑道:“以前没人告诉过你你是个天才吗?”刘平摇了摇头,咽下最后一口馒头:“我哪是天才,要说资质,雨郎都比我强得多,杨公子也是个天才,我只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樊柳闻言很诧异:“他们说的那套剑,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刘平摇头道:“在瑶光门时,师父教了一路剑,剑招还好,剑意却是让我琢磨了一夜,那套剑也只是顺着剑意施展罢了。”樊柳站起身,抖了抖衣衫说道:“那你就不打算给这套剑想个名字?”
刘平歪着头想了想:“太白星剑?”
樊柳嗤笑一声:“那是太玄宗的剑法,剑招虽和你的大相径庭,剑意却是一母同胞。”刘平闻言又是沉思片刻,最后无奈地笑了笑:“又不是什么开天辟地的好剑法,名字就先罢了吧。”
樊柳自然是是曾雨郎叫来的,和刘平吃过巷口的板面后就离开了。刘平回到院子时已经午时了,隔壁杨秀才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地不在家里,李思田去卖瓜也还没回来,刘平独自坐在屋顶,细细思索着来下山后的这些事。
下山后遇到秦棋画和秦书,那段日子过得最轻松不过,还阴差阳错逛了个青楼。在和州遇上樊柳,这个教员是百草宗门下,后被国院录为教员,帮了两人很多。走前门进了国院,拜了瑶光门,胜了郭梓笑四人。最后又因不愿听汤启明诋毁申二离开国院,他也不清楚这么做对不对,更不知道前路该在何方。
想起秦棋画,刘平不由得笑了笑,这个棋痴若是知晓自己卖了他的画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想起秦书,心里老是觉得这个刁蛮的才女其实很容易相处,至少自己真的很喜欢和她一起逛逛街,聊聊天。心性所至,干脆提笔写了封信,拿到了驿站寄了出去。
刘平寄出信后,已经临近黄昏了,又趁着天没黑透,向路边煎饼小贩打听了家铁匠铺,捧着煎饼往铁匠铺走去。大都的铁匠有很多,有几家开大的才做得起刀剑生意,一些个小门小户的铁匠大多数要靠着打耙子,打铁锹为生。刘平来到了据说是大都最好的铁匠铺门口,驻脚观望,还没进屋,就有一股热浪迎来。吃完了最后一口煎饼,丢了袋子,提步上前。
铁匠铺开到这种规模时,已经业务娴熟,分工明确了。铁匠门在后面挥汗如雨,前面只有一个账房,两三个管事。一个管事见来了客人,迎上前来。“这位少侠,看点什么?”刘平剑这管事十分殷勤,生出些许好感:“挑一柄剑。”
管事闻言便将刘平带到柜台上:“咱们赤练阁的铁匠,都是大都数一数二的好铁匠,您看看这几柄剑,不管哪把,拿出去都是响当当的。少侠,可有中意的?”刘平自然不会信他天花乱坠地胡吹,挑了一柄剑,倒也算锋利无比,管事见到刘平行家里手的样子,也就不敢乱讲,任由刘平自己挑挑拣拣。刘平看着柜台上的几柄剑,问道:“这些都多少钱啊?”管事如实答道:“五十两银子。”
刘平面泛难色,原以为几两银子就能搞定,身上只带了十两银子出门,而且他和老李两人身上的钱本就所剩无几,要凑出五十两,就得喝几天西北风了。管事见刘平犹豫,以为剑不合胃口,急忙说道:“本店这几柄剑只是摆出来的样子,后面还有很多好剑,少侠可愿移步?”刘平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跟着管事来到铁匠铺的后面。
叮咣之声不绝于耳,热气迎面,仿佛置身蒸笼,一个个大汉舞着铁锤,一锤砸下去便是火星四溅。伴随着浓烈的炭味和磁啦的淬火声,刘平跟着管事迈进了赤练阁的后院。
绕过铁匠们的工作室,就是赤练阁的仓库,刀枪剑戟斧钺勾叉琳琅满目地呈现在刘平眼前。管事把刘平带到一排插满了各式各样铁剑的架子前,刘平看了几把,确实是寒光阵阵。不知算不算吹毛立断,单看卖相,也都算得上是好剑了。
刘平转过头问管事:“哪柄最便宜?”管事闻言脸色骤然一变,本以为钓到一条大锦鲤,却不想拉起勾来是只草包,也不少侠长少侠短了,“客官,您找便宜货可就来错了,这里最便宜的剑也要百十两开外,你要是中意我给你找找?”刘平看了管事一眼,不是人家门缝里看人,确实也是自己囊中羞涩,摇了摇头示意不用了。
原路返回,管事阴沉着脸在前面带路,刘平四下张望。这里的铁匠果然大多数都是身体强壮,也有几个一眼就能看出身怀武艺。刘平走到门口,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钢铁断裂声,四周一片哗然。
刘平顺着声响回头望去,前面的管事也闻声赶来。不远处,一个老铁匠捂着腿,身旁丢着一个刚刚成型的剑坯子。老人的锤子扔到了一边,刘平见状急忙走过去。查看老铁匠的伤势。“骨头裂了,还不算严重,我先固定一下,你们快把他送到医馆。”
管事感激得看了眼刘平,身旁一个铁匠不住地劝着老铁匠:“方老头子,你看你都多大年纪了,劝了你也不是一两次,你儿子今天也看见了。小方啊,好好劝劝你爹。”管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地上,刘平也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老铁匠和管事原来是父子俩。
刘平处理了铁匠的伤口,小方管事便千恩万谢地带着老铁匠离开了。刘平捡起地上的剑坯子。刚刚就是这个还未打成的铁条,从案子上被没有握稳锤子的老铁匠从案子上砸了下来,撞伤了铁匠的腿。
刘平拎着这根铁条走到前台上,小方管事已经走了,刘平只好问另一人。“这把剑,你们卖多少钱?”
管事抬头看了眼:“这是个剑坯子,还没打成呢。”
“我知道。”
“您要想要,就给我五两银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