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洒在姑娘们的身上,把乌黑的秀发烘地暖暖的,精明的、天真的、简单的、复杂的,此刻都平等而安详地享受着这美好的时光,午饭后,办公室外聊着无关紧要的事。
“好想有张床,就让我阳光下睡一觉。”Lisa眯着眼,半仰着头,让俊俏年轻,还长着两颗青春痘的面孔充分沐浴在阳光中。
“哈哈,我也想呀。我想去买一张吊床,这样周末去公园里,就可以躺在阳光下睡午觉了。”Sara马上回答,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那一刻,陶阿诺几乎确定在她眼睛里看到了公园里的吊床。
“你老公不是玩单反的吗,正好你们一起去公园,你睡你的吊床,他拍他的照片。”
“有没有听说新区修建了一座很大的大公园,我和我男朋友打算这个周末去看看呢。”Sara笑了笑算是默认,有很快转移了新话题。
“听说了啊,里面有个‘万国植物园’不是要下个月才建好吗?等你们去看了回来给我们传达一下真实情况哦,我也很期待,一直盼着呢。”
“哎,你们这些没有小孩的小姑娘就是轻松,周末都是这里玩那里玩的。”Alice笑盈盈却满含哀怨地说:“这个周末可能要带我女儿回老家呢,折腾吧。”
“路上要多长时间?”
“单程要四五个小时吧,两天要有一天时间都在路上颠簸了。”
“为什么突然要回来家啊?再过两个月就春节了。”
“是啊,我也是这样说,我老公的小侄女要过一岁生日,他爸妈想让我们回去。我说这么冷的天,关键是我女儿这两天还有点咳嗽,不知道周末能不能好,要是我一个人折腾一下也就算了,我女儿才三岁多,身体又不好,我主要是担心她太辛苦。”
“你跟你老公说清楚情况啊,把生日礼物快递过去好了啊,春节回老家再去看看她呗。过生日也不算什么多大的事儿。”
“哎,我老公要这样想就好了,他就会觉得好像他们家的事情,我不上心,不重视。我昨天跟他说,最后他就抛出一句,‘你爱去不去吧,反正我肯定要回去的。’他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怎么这样说话呢,如果真是你老公回去了,你却不去,显得你多不好啊。”Lisa说话时露出怜惜却束手无策的样子。
“就是这样啊,所以我也没定下来到底要不要回去,再看我女儿咳嗽的情况吧。哎,所以啊,你们没结婚的找老公一定要看准人了。”
Alice话锋一转,随口提了一句,陶阿诺听到“老公”两个字,脑海里顿时清晰地浮现了李利文的面孔,害羞地蹭的红了脸。
按照这一年多和李利文的相处,李利文绝对不会逼迫自己在周末两天这么折腾地回老家就为了一点无关紧要的事,更何况自己女儿还那么小,身体又不好。“天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老公和爸爸。”陶阿诺默默地感慨着,同时,也更加觉得“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李利文实在的难得的暖男一枚,顿时感觉阳关照进了心坎里,暖暖的,迫不及待地想要快点下班,变成匍匐在李利文脚边的小猫咪??????
一阵乐曲声,响了好久,陶阿诺才意识到是自己前两天刚刚更换的手机铃声。而打来电话的人竟然是此刻正占据陶阿诺整个大脑的李利文。看着他的熟悉的名字在屏幕上亮起,陶阿诺竟然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满心欢喜,又好像回到了初恋一般。
“怎么有空打我电话啊?”陶阿诺接通手机,转头往回走了几步,离开了几个女孩子,低声细气的说。
“阿诺,你在做什么呢?”李利文语气欢快地问。
“刚吃过饭??????”陶阿诺想着怎么把刚才同事的聊天,以及由此引起的自己的心思一层层告诉李利文,可刚说了开头,就被李利文语速匆忙地打断了。
“哦,我正在去食堂的路上呢。今天上午有个猎头打我电话,了解我目前的工作情况,说是要推荐一个职位给我,我去网上搜了她说的那个企业,以及职位,超级高大上!”李利文说话明显兴奋起来,陶阿诺有点一头雾水,刚才的一堆柔情万丈也都顿时烟消云散,听了了陌生的名词和概念,陶阿诺感到有些紧张。
“哦,猎头是怎么找到你的?”陶阿诺说话的声音更小了,同时抬头偷偷看了一眼同事,仿佛在公司里提到换工作只能是偷偷摸摸的事情。
“这我没问,可能是以前离职的同事介绍的,也有可能是网上搜到的简历??????在电话里我跟她聊了会儿我现在的工作,从她的口气听,应该是对我还算满意,估计下周会去目标公司面试。”李利文语速依旧很快,激动的情绪溢于言表。
“哦??????”陶阿诺想说点什么去附和李利文的情绪,又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话,在脑袋里使劲翻弄着,想找出合适的只言片语。
“阿诺,等我去这家工作,工资要求至少要比现在翻倍,哈哈哈,我们的生活又可以提高一个档次了!”没等陶阿诺因为无话可答而尴尬,李利文已经滔滔不绝的开始展望未来了:“其实我现在这个职位工作很复杂,招人很难的,虽然在我们公司工资不高,但是出去随便开开价都要比现在高很多。其实我去年也接到过猎头电话,当时觉得才进公司一年多,就直接拒绝了换工作,现在想起来真是可惜了,只要工资够高,为什么不去?在哪个公司都一样,为什么不一边拿着高薪水一边积累经验?况且,我们公司的管理层也都是外面‘空降’来的,在公司里只靠好好工作想升职高薪还是不靠谱啊,以前想法太简单了??????”
“哦。”陶阿诺听着李利文洗脑一样滔滔不绝,只能勉强跟得上节奏听懂,也顾不得自己怎么看了。
“好了,在新工作确定之前,还是要静下心来好好工作。阿诺,你们午休也快结束了吧,好了,你自己休息一会儿,准备下午开始上班吧。”
“嗯,好的,我们已经到了下午上班时间了,我正要回座位了。”陶阿诺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完整说出的句子,挂了电话,陶阿诺慢慢回忆李利文刚才说的话,关于“猎头”的消息像是一阵狂风暴雨,过去之后,才有时间给人回顾刚刚发生的一切。
陶阿诺上次听到“猎头”这两个字,是听一个同学的做项目经理的朋友提到,印象中被猎头看上的人都是到了很好的职位,被求着跳槽的感觉。“猎头”嘛,顾名思义,要找到的人是要去公司里做“头”的,做领导的。没想到李利文已经被两个猎头找到了,顿时觉得有些刮目相看,甚至有点敬意油然而生。
后来的一个周五,李利文穿了得体的西装、皮鞋,甚至打了发胶,去一家城郊的土豪民企面试。
又过了一个月,在另一个猎头的推荐下,李利文同样郑重地去了新城区一家大规模合资企业面试。
然而,两次面试都是焦急地等过了面试后的第一个星期,然后存在侥幸地等过了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从此那家信心满满去面试的企业和李利文再不关系。
实际上,一直过完整个寒冷,利文也没有拿到满意的录用通知书。但是,终于,在那个寒冬过后火辣辣的八月份,李利文换了工作,从此每个月的薪水涨了两千多,虽然没有起初预想的工资翻倍,也能明显感觉到生活上的宽裕了。
那年年底,李利文带着陶阿诺百感交集地回了老家,和父母一起展示了自己儿时的老照片,又马不停蹄地拎着好烟好酒去拜见了陶阿诺父母,在两位老人面试官一样的笑容下吃了一顿无比丰盛的家常大餐。
故事发展开始快得一发不可收拾,似乎李利文和陶阿诺自己也还没回过神来,李家已经出了首付订了新房。当然,李家也不是有钱人家,房子是中环外的一套小户型,首付也是倾尽家产,东拼西凑来的。
领房产证那天,李利文和陶阿诺请了半天假,两人骑着一辆电动车,穿越在赶去上班的早高峰人群中,陶阿诺感觉的到李利文略显严肃和庄重的心情,可是自己却忍不住一次次为了上午不要去上班而窃喜。不需要时不时地查看时间,担心不能及时赶到公司打卡,陶阿诺看着身边的匆匆过客。
裹着大围巾,倒披一件棉袄在身上全副武装的女子骑车一辆白色的小型电动车,那件倒披在她身上的棉袄有着孔雀羽毛般的绚丽紫色,款式也是不错,陶阿诺觉得用一件新棉袄在路上临时披盖一下有些浪费了,更多的人会像边上的那个没戴围巾只能缩着头的男青年一样,腿上披了一件明显过气的羽绒服,到了公司,羽绒服干脆仍在电动车上,也不怕弄脏,也不怕被拿走。
身体已经严重发福了的中年女子,骑了一辆尾灯贴着胶带的大电动车,身后坐着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小姑娘不知道穿了多少层,两只手臂被架在两边,小手完全被太长的外套袖管遮住。身后是紧紧崩在厚外套上一个印着白雪公主的粉色小书包。“这个小姑娘看上去也就上小学低年级,她的妈妈要先送女儿去学校再去上班吗?那她的女儿岂不是到学校非常早?她会是每天都第一个到教室的学生吗?”陶阿诺浮想联翩,小时候的教室和刷了黑色油漆的课桌历历在目,直到独自一人坐在一间大教室里的空旷和害怕笼罩了陶阿诺,冲散了她脑海里教室的画面。
一辆黑色大众汽车在路口按了两声喇叭,“驱散”了一些蜂拥向前的电动车,缓慢地挤到机动车道,像极了一头冲撞着小鱼的大鲸,接着发出一声油门的闷响,呼啸着走远了??????
陶阿诺看着这形形色色各自匆忙地人群,又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如此普通和渺小,却第一次感觉到渺小和普通是一种这么幸福的感觉。曾经以成为卓越的人为自己的目标,总想要与众不同,要比别人更强。然而,在学校她可以起床比别人早,有更多的时间读书;她可以学得比别人多,把图书馆当成第二个宿舍;她可以放弃娱乐、放弃假日,终日以书本为伴,一切都是为了能换来成绩上的优秀,似乎名次优先了,也就做到了别人口中的“人上人”。
然而校园多简单啊,只有走上了社会才明白。在踏出校门的那一刻,陶阿诺苦心搭建的高高阶梯就轰然崩塌了,在第一份国企的工作中,曾经辉煌的分数和灿烂的成绩都轻若浮烟,身边的同事有的是不知名的院校毕业生,有的是依然会用崇拜的眼光看陶阿诺的同班“学渣”。后来换了工作,美国的老板用蹩脚的中文问陶阿诺:“你们中国的大专、中专和本科有什么区别?”陶阿诺哭笑不得。从此似乎再怎么努力也看不到金色领奖台的边缘,每每想起,总能让陶阿诺闷闷不乐大半天,人生前二十年建筑的理想和目标都模糊了。
“大概也一辈子也当不了国家主席,也许我一辈子都做不到省长、市长,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成为全国首富,但这就说明我不够优秀,或者不够努力吗?”陶阿诺想着,笑了。生活有了重新的定义,身边的人变得更加血肉丰满;路边的常青树树叶里流动着绿色的血液;风儿带着人们呼出的气息打着圈儿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陶阿诺把头靠在李利文肩上,手臂环在他的腰间。
李利文腾出一只手,隔着厚手套轻轻地捏了捏陶阿诺缠着自己的手,幸福,不经意间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