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所谓的危险,对于每个人来说,并不是完全相同的,至少对我来说,京城就不算是什么危险的地方。”
不知怎地,胡杨女望着雪姬的笑容,竟然有些恍惚,因为雪姬刚才的笑容,竟然一下子变得非常的妩媚了。
胡杨女一直就知道雪姬是一个很美的女人,但是直到刚才,她才突然意识到,雪姬不仅是美,而且还是那种很能够让男人动心的女人。
“你带多少人去?”
“轻装简从,”雪姬轻笑着答道,“但是我却一定要带一个人去。”
雪姬要带的,就是当年梨太后身边的那个女官!
多年的潜伏生涯,已经让女官练就了一身超出常人的隐忍本领。所以,当她听明白雪姬分派给她的任务之后,竟然连问都没问,甚至都没有表现出一点点吃惊、不解或者是怀疑,就径直回去准备了。
这份定力,让雪姬都不禁心生佩服。
严丞相正独自在丞相府的花园里踯躅独行,他徐徐地走到了水塘边的一处小亭里坐了下来,说来也巧,当初,方子纯穿越成为严纯儿之后,就是在这个地方,决定要入宫的。
好像人们如果想要做出什么重要决定的时候,总是爱到这个小亭中来,也许是因为,这个小亭独特的设计,会让人觉得,自己能够暂时离开尘嚣,不受打扰吧。
严丞相面对着水塘,现在一丝风也没有,水塘平静得如同一整块绿色的玻璃,而他此时的脸色,比水塘还要平静。这也是严丞相独到的本事,任凭心中风高浪涌,脸上却永远都是一片平和。
“自己下一步,究竟该怎么走?”严丞相的心中在抉择!
经过多年的苦心经营,可以说,严丞相现在,已经成为了西蜀国中最具实力的一个人物,所以,那些想要造反的皇族,也都在通过各种渠道来试探他的态度,想获得他的支持。可以说,如果能够获得严丞相的支持,他们夺取皇位的成功系数就会增加到七成以上。
可是,面对着人们的试探,严丞相却始终都是沉着含蓄,不动声色,对任何人的态度都没什么区别。
难道,严丞相是铁了心要忠实于端昊,帮助端昊吗?当然不是,在严丞相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忠诚这个词,有的,只是利益!
他这一辈子,就像一个赌徒一样,一直就在押宝,只不过这种政治押宝,更加残酷。押中了,就可以换来无尽的权力和荣华富贵。押错了,就是诛灭九族。
当初,严丞相毫不犹豫地把宝押在了端昊的身上,不惜把两个女儿都送进宫。当时,事实也证明,他所做的是对的。可是现在,端昊的假皇帝身份已经被揭穿了,严丞相就算是患了失心疯,都不会再把宝押到端昊身上了。
至于那些所谓的世俗间的说法——什么端昊是他的女婿,端昊是他的旧主,端昊曾经对他们一个家族都有大恩,端昊是他女儿的丈夫,甚至于,他的儿子现在还在端昊的手中……等等等等,所有这一切世俗间的情理,对于严丞相来说都是废话!
他才不会在乎这些呢,他之所以迟迟的不表态,只不过是因为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押宝目标。这一把押下去,可就不能换了,万一押错了,那就全完了。所以,严丞相需要好好选择一下。但是选来选去,他仍旧是选不出一个能够取代端昊的适合人选。
“唉,”严丞相不禁长叹了一声,真不知道究竟是端昊太优秀了,还是皇族们都太无能了,怎么想选出个能当皇帝的人来,都这么难呢?
严丞相心里很清楚,自己现在必须得做出抉择了,因为不管他心里怎么想,在外人眼里,他毕竟还是当朝的国丈,如果他迟迟不加入推翻端昊的叛乱的话,人们就会把他当成端昊的死党,而直接杀死他!这可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就在严丞相心中纷乱的时候,他的贴身男仆匆匆地赶来了:
“老爷……”
“什么事?”严丞相烦躁地喝了一声,这个时候,他不想被人打扰。
“有人要见您!”男仆说道。
“我不是说了吗?我谁也不见。”
“可是……”男仆欲言又止,神色古怪。
严丞相也看出了男仆的不对劲,于是问道:
“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鬼鬼祟祟的,到底是谁来了?”
“是,是……”
“快说啊!”严丞相又快火了。
“是雪夫人!”
“什么?!”严丞相当下就把生气的事情给忘了,实际上,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你再说一遍,谁来了?”
“好像是雪夫人……”
一个好像,就仿佛一盆冷水迎头浇在了严丞相的身上:
“混账!什么叫好像!你先去给我看清楚了再回来!”严丞相大怒地喝道。从他的态度变化中,不难看出来,雪夫人在严丞相的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
可是还没等男仆回话,一个声音就响了起来,这个声音听起来娇柔婉转,却又冷气森森,就仿佛是一朵美丽的花被冻在了冰里一样,美丽依旧却让人寒冷:
“丞相大人,好大的火气。”正是雪姬的声音。
严丞相大吃一惊,骤然回头,果然看见雪姬已经站在了小亭的外面。在这一瞬间,严丞相什么都来不及想,脑子中只有一个问题:
“你怎么进来的!”
因为严丞相看得很清楚,来的并不是雪姬一个人,在雪姬的身后至少还站着十几个高大的黑衣人,自己的丞相府虽然比不得皇宫中的警戒,可也是戒备森严啊,怎么这么多人一下子闯了进来,自己竟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没有得到任何讯息呢?
雪姬淡淡一笑:
“因为你的人根本拦不住我,不信你瞧。”
雪姬说着话,轻轻挥了下手,随着她的手势,两个十几岁的孪生少女刷地一下,就从雪姬背后闪了出来,正是无喜和无忧。只见二人也不理会严丞相,只是向前一步,目不转睛地盯了那个男仆片刻,男仆立刻就朝着雪姬一躬身,说道:
“老爷回来了?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行了。”
原来无喜、无忧只是稍微施展了一下摄魂术,就彻底地控制了男仆的思想,男仆就把雪姬认做了严丞相!
这一幕,直看得严丞相全身冰冷,生平第一次,他感到了恐惧。严丞相强作镇定地问道:
“府中的人,都已经被你们弄成这个样子了?”
“也不是全部,只是那些碍事的人吧。”雪姬很无所谓地说道。
严丞相到底是风浪中打滚了这么多年的人,所以,他也用最快的时间恢复了镇定,只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道:
“雪姬,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个问题,我曾经问过你无数遍,你现在能回答我了吗?”
雪姬又是一声轻笑,再次抬起了手臂,而这一次,当她的手臂放下去的时候,她身后那十几个黑衣人,每个人都从斗篷中亮出了一把乌亮亮的枪管!
如果说,几天之前,严丞相还真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的话,那么现在,随着叛军的南征北战,他已经和所有的西蜀国人一样,深深地了解了这种武器——火器!
严丞相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竟然是叛军的人?!”
雪姬的脸上始终都浮现着笑容:
“这件事说来话长,不如我们找个清净的地方,好好谈谈。你放心!至少今天我不是来杀你的。”
雪姬这句话,的确是让严丞相放心了不少——因为他很明白,现在雪姬想要杀他,易如反掌。
严丞相和雪姬来到了一处僻静的书房,无喜、无忧等人在外面守候,雪姬独自随着严丞相进了屋里。
直到这时,严丞相才腾出心思来,认认真真地打量雪姬,而这一看之下,他就明白了为什么刚才男仆在禀报的时候,态度会那么古怪。
眼前的雪姬身段容貌和过去完全一样,妆容还是那么精致、淡雅,虽然不像往日在丞相府里的时候,身上的珠宝首饰那么繁琐,但是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两样,也足够说明身价的了。
而不同的,是雪姬的气质,此时的雪姬看上去和在丞相府里时完全不同,现在的她虽然也是长裙婀娜,但是全身却都显得那样的冷峭、利落,最要紧的是,雪姬现在的整体气质和她本身非常的熨帖。
看到严丞相在观察自己,雪姬又笑了:
“你看出了什么?”
“今天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你是属于战场的。除了战场之外,其他的任何身份,加诸到你的身上,都会像是强迫你穿上不合身的衣服一样。十年了,今天我终于看到了你的本色。”
雪姬不得不佩服严丞相目光的锐利。是啊,自己整整做了两辈子的恐怖分子,这种气质恐怕已经是深入骨髓,无论如何也改不了了。不过雪姬不想再谈这个问题了,于是说道: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这样,你一条条地问,我一个一个地答,也许在问答之间,我们就能够取得共识了。”
“好,”严丞相现在也已经彻底恢复了正常,一如往常那个老谋深算的权臣,“你为什么要和我做十年假夫妻!”——原来这十年来,雪姬竟然和严丞相做的是假夫妻。
雪姬避开了严丞相那直盯着她的目光:
“这件事就不用再提了,不过,无论如何,我都感激你,容忍了我十年。”
严丞相苦笑了一下,笑容中显得有些沧桑,但是透彻:
“容忍你,只是因为我想到了,像你这样的人肯屈尊待在丞相府,一定是有某种目的的。而且我也知道,你背后还有一股强大的势力。而我多年来,一直就在致力于联络各方的势力,为自己所用。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会突然间就离开了。”
“突然离开,是因为我当时的事情已经干完了,不过,正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因为你的容忍,我才能够顺利地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这也算是我欠你一个人情。今天,我专程来找你,就是为了和你合作一件事情,刚才你也说了,你一直就致力于和各方的势力合作。现在,我也很希望,你能够和我背后的势力合作成功。”
“那你今天来找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们这次起兵的目的,你可能也知道了,我们就是要彻底推翻宇文端昊的统治,夺下他的皇位。但是现在,所有跟我们联络的皇族中,没有人可以担当起这个大任。所以,我们想让你来做这个皇帝!”
“我?!”这回严丞相真的吃惊了,他本能地反对,“这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宇文氏的人,名不正言不顺!”
雪姬不以为然:
“宇文氏的江山也是从别人手里夺来的,你为什么就不能再从宇文氏的手里夺走呢?而且,”雪姬忽然又向前逼了一步,“而且,我知道,你其实一直就很想当皇帝!”
在雪姬的逼视下,严丞相本能地向后缩了缩,因为,雪姬的话说到了他的心里——当皇帝,这本来就是严丞相心中最隐秘,也是最大的野心和梦想!
但他毕竟不是一个普通人,老奸巨猾、老谋深算……所有的这些形容词都堆到他身上,也不显得过分,所以他绝对不会因为雪姬一个简单的邀请,就喜形于色,他宁可把所有的事情都搞清楚之后,然后再一点点地展露出自己的想法。
“雪姬,我知道这次起兵的真正主使人,并非长公主,而是另有其人,我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严丞相不动声色地问道——弄清楚雪姬背后的势力至关重要。虽然,现在雪姬她们起兵造反,看起来声势浩大,但是严丞相知道,要想改朝换代,将是一个非常艰苦而漫长的过程,他需要判断出雪姬背后的势力有没有那么强大的能量。
而且,既然想要合作,严丞相就需要全方位地了解他的合作对象,这样,才能保证自己尽可能多地在合作中占据主动。
雪姬听了严丞相的问题之后,微微一愣——她没有想到,严丞相会这么肯定地指出这一点。所以雪姬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笑了,笑容中充满了玩味。她在用这种满不在乎的笑容,来掩盖自己心中紧张思索的过程。过了一会儿,雪姬才意味深长地答道:
“为什么,你会认为这次起兵造反的主使不是长公主呢?”
严丞相的目光冰冷:
“我在权力争斗中打滚了一辈子,这点儿判断力还有!我知道,你们背后一定另有高人,告诉我,这个人是谁,我才能决定是否和你们合作!”
严丞相虚张声势的态度,并没有吓唬住雪姬,恰恰相反,他这种态度,反倒让雪姬刚才有点儿紧张的心情平静下来了。雪姬非常开朗地笑了:
“丞相大人,我想跟您说明一件事情,现在,不是您在考虑需不需要跟我们合作,而是您别无选择。我们这次来西蜀国,不是来游山玩水的,我们是非把端昊推下皇位不可。您现在如果想选择的话,那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选择跟我们合作。二,选择忠实于宇文端昊。当然,如果您选择了后者,我们很快就会送您到您该去的地方……”
“你在威胁我?!”丞相勃然大怒。
“您也可以把这理解为威胁!”
雪姬态度平和,但是却言辞锋利,寸步不让。其实,如果严丞相一直跟雪姬打感情牌,雪姬心中怀了几分歉疚之意,还会想办法为他周全一下。可是严丞相竟然拿出谈判的态度来,并且想在合作谈判中占据上风,那他真是打错主意了,要知道,他面对的是雪姬啊——两辈子的恐怖组织首领!恐怖组织什么时候跟别人好好谈判过?
他们只会一种谈判方式,就是要挟!所以,雪姬马上就开始要挟严丞相了——这种事她太熟了。
雪姬的态度让严丞相有些恼火,他继续威严地说道:
“你的上司,不是个君子,君子应该是光明磊落地与人交往的。”
这一次,雪姬干脆大笑了出来:
“光明磊落地去谋朝篡位?!”
雪姬这一笑,真是尽显恐怖分子的嚣张。让严丞相都不禁心生寒意,气势也就不由得弱了下来:
“你是铁了心,不说出你们背后的人了?”
雪姬的确是不想说,也不能说——在出兵之前,她就和纯儿商量过了,这次在和西蜀国的皇族以及上层权臣的接触中,轻易不把大梁国说出来。
如果让西蜀国人知道了,是大梁国在背后指使着这一切,难免就会心生戒备,那样,会增加她们和西蜀国皇族合作的难度。所以,雪姬毫不犹豫地答道:
“我当然会告诉你,但是要等适当的时机,而不是现在。”
现在严丞相也无奈了,因为雪姬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你跟我们合作,否则,我们就杀了你。而且你什么都不要多问,你如果问得太多,我们也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