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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汉宫离歌

“今日有人报关说质子出逃了,你们现在把守在这里不让我等进去查验,是否已属实,无需检查了?”门外的官兵握着火把恶狠狠的问道,“官爷,不是小的不让您进去,而是此时世子不方便会客,您等我派人再去通传下”小仆一脸谦卑的回道。可此时双方的对峙更加的剑拔弩张,情况不妙。果然官兵已然再也等不及,将小仆一把推开之后就闯了进去。此时,后院的翠竹掩映处想起了筝音。筝音铿锵有力,抑扬顿挫,轻慢缓急正在细细诉说,移愁来手底,赵瑟清相似,胡琴闹不同。慢弹回断雁,急奏转飞蓬。霜珮锵还委,冰泉咽复通。珠联千拍碎,刀截一声终。呜呜咽咽,总是让人听了不大舒服。看那窗上映着的剪影,该是个清瘦的男子。

“呵,想骗老子,这鬼主意可打错了!进去给我搜”头领手臂一挥,后方的小兵们如同蚂蚁般一个接一个的进了房门。房门虚掩,似乎未曾想着拦住他人。

筝声未停,似嘲似讽,以怪异的曲调来应对这群不速之客。

进门查验的小兵们不可置信的看着屋里的人,头领说了明明看到这人出了城,并在茂林出糟了埋伏,那么此时这个人又是谁?头领一时也开始恍惚,上面的消息是不会错的,这下子差事可是办砸了!

弹筝的男子微微抬起头,嘴边划出一丝冷笑。“啪”的一声,弦断数根,顿时质子的手中鲜血渗出,滴滴血珠滚出,惊得他人后退一步。质子却未在意,只是轻轻说了句“虎落南楚被犬欺,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言毕仅仅抿住嘴角,在头领耳边轻轻说了句“风水轮流转,你怎知明年不会到我家呢?”此时的质子整个人散发出桀骜不驯又极度自信的光芒,让人不禁心生佩服,之后便甩了甩衣袖,摇摆着走回内室。头领此时红黑着脸,紧蹙着眉头“我们撤”,左手边的谋士急着道“请按主公吩咐办事,这质子逃就是逃了,没逃也是逃了“,话还没说完,一个巴掌就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语,头领看着谋士脸上清晰的掌印缓缓的说了句“回到主公处我自有交代,何时需要你多言”头领此时耳旁想起的再不是谋士的喋喋不休,而是那句“到我家呢?你怎知明年不会到我家呢?”

秋风刚进入内室,便摇晃着站不稳。白须老者适时的扶着秋风缓缓走到床边,开始细细把脉。老者并不言语,只是轻微摇了摇头,“没有大碍,只是失血过多加劳累,多修养几日就好,只是再不许冒险。“听着老者的话,秋风再无当时的桀骜,只剩一脸的恭顺和期待,就像冬日里的小狗期待着一个不透风的棚子,细细的品味着一丝一毫的温暖。”唉,殿下还需忍耐,没有几日了,和妃娘娘的十年之灵即将结束,届时我们就可回国了“回国?哪个国?那还是我的国么?”世子近些日子一定要小心,威后那边一定会再派人手过来,阻止您的归去,殿下保重啊,我们昭氏一族也不剩几个人了,为了您的母亲,您也要好好的活下去“,每次都是这些话,可是秋风却百听不厌,母氏一族的人现在仅剩这个从小陪他到大的医者了。这个和母亲一起陪嫁过来的医者,数十年来对秋风和母亲的照顾更是如一日。母亲曾告诉秋风,这是族内的人,可从未告诉他应该如何称呼,以至于他一声昭爷爷叫了十七年。

十七年了,一晃秋风都十七岁了,他还记得十年前母妃死去的那日,秋风夹带着细雨,和懿院的千年银杏树,一日竟然全部散落。昏暗的天空,凛冽的气息和遍地的黄叶交织在一起,迎着和懿院的牌匾,清冷一片。本是刚入秋,原本的秋高气爽,却让他如入寒冬。因为,鱼贯而入的太医与宫女,殿内传来的父皇的咆哮,都预示着他此生最爱的女人即将离开。他的母妃,和妃娘娘,一生飘零,自嫁入汉宫再未还乡。院内的荷塘如今早是一片残荷听雨声,幽回的长廊任是再巧的匠人也仿不出楚国的味道。这是汉宫,没有三秋桂子,没有十里荷花。为了她的儿子,她的夫君,她的家族,她将一生最美好的时光全部献于此。母妃曾经告诉他,不用多优秀,不用去争夺,不要去在意任何事,只要他安稳平安就好。可是,母妃的淡泊与父皇的宠爱带给他的却是一次次的伤害,以至于最近更是屡遭毒手。

今日是秋风的寿辰,七岁的寿宴上,他面对着满堂的高官、外族来使与宗族们,畅意快谈,父皇赐他为靖王,封一等公,秦岭以北淮河以南均为他的封地,只待成年后即可就任。这是汉宫数百年来从未有过的赏赐。一时快意,竟使他忘却了周遭的环境,忽略了太子和皇后的眼神。没有看透当朝宰相,大名鼎鼎的国舅爷眼中的憎恨。飘飘然的回到寝宫忘却给母妃请安,第二天清晨就传来母妃遇刺的消息。

听说那天晚上,宫女小佩商议给他来送解救药,母妃笑说不用。他长大了,需要历练,更需要承担一些事情,区区几碗烈酒并不算什么。小佩几番坚持让母妃看出了异样,假意到那就去吧。临出门前,母妃叫小佩回来让她看看解酒药是什么样子的,并让小佩喝一口试尝。小佩竟然百般推阻,母妃一气之下并未绝情,只是要把小佩赶出宫去。小佩一时恼怒,怕事情败露,竟然从食盒下面拿出准备好的匕首,向母妃胸前刺去。大片大片的血花印在淡蓝色的宫衣上,犹如绽开的牡丹,层层花瓣摺叠,最终花瓣还是被雨打风吹去。

他看到了小佩被抬了出来,舌头都被拔了下来,伸出来好长好长,一双手被打的血肉模糊,竟然还死不瞑目。小佩的死亡似乎太急,急的断了追查的线索,堂堂汉皇的宠妃竟被身边的宫女刺杀身亡,真是莫大的讽刺。任他还是个小孩子,都知道是谁下的手。皇后娘娘再焦急和惊吓的表演也遮盖不了她眼角的笑意,他知道,就是皇后。从他三岁坠井、五岁射箭受伤,前几天的坠马都是她们的杰作,只不过自己福大命大又有昭爷爷的妙手回春才免于遇难。如今,他一天天长大,汉皇的重视和母妃的保护之心渐起,才害的母妃落得如今的下场。他不敢再想下去,不敢踏进殿内,在门口静静的看着父皇怀中的母妃和胸前大片的牡丹花,脑海里全是昔日母妃陪着自己扑蝶、玩水、读书的情景。眼前一黑,回到了现实中。回到了十年后,十年的放逐,终于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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