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东升西落,转眼便过了小半天。柳画娥手里拿着一张方子,打开门出来了,却见陆伯安站在门前,拿着手腕翻转像是在运气,但运转没多久,就觉得丹田剧痛,不得不停下来。
他抬头望过去,却见那柳画娥拿着方子淡淡地看着自己。
“柳……”
陆伯安才刚刚出声,就见那柳画娥无视了他径直去了柴房。她走进柴房,见木柴都已经劈好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边,她看了一会儿,不过也没问什么,就开始自己生火,准备做饭。
陆伯安待在一旁想要帮忙,却被她冷冷地搁在一旁,好不尴尬。
柴火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过了半个时辰,饭菜做好了,那柳姑娘端了碗就出去了,陆伯安跟在后边,踉踉跄跄地又把菜碟子端进前厅。
柳画娥独自盛了一碗饭,坐下了。陆伯安来了,把那碟子放在桌上,却看着桌上就只有一副碗筷,知道这姑娘并不欢迎自己。他坐在一旁,静静地沉住气看着她吃。
那柳姑娘倒是沦落大方,旁若无人地吃起来。陆伯安知道她铁定心无视自己,只好起身,拿了点碎银,出去看看找点吃的。
下午的时候他曾把四周逛了一下,却发现可这附近除了早上山夫前来卖柴卖鱼卖菜,有一个破的不像样的小茶馆外,都没什么地方卖吃的,他打算出去买点小酒小菜弄了吃了。
来到酒馆,坐下了,管那伙计要了一碟时蔬加上一点酒,伙计就是这茶馆的老板,村子人少用不着请人帮忙,就自己管账自己跑腿。
不过多时,这家酿的米酒温了端上来了,又放了一叠小菜和米饭,那掌柜的又赶忙和人聊天去了。
“听说那柳城出了大事,半月前有个京城来的大关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绑了去,现在都还没找着……”那靠着掌柜台前的灰衣服男人端了一碗米酒在胸前,说道。
“可不是,这几天城里来来往往的查的可严了,甚至连王府的亲卫都被惊动了。”另外一个人也靠在那里,手里边没拿酒,就是打屁聊天休闲娱乐的。他接着道:”我听说,这下柳城官场都要变天了啊。不知道哪几个官老爷……嘿嘿嘿。“话说到后面的时候压得很低,周围几个人听了纷纷笑起来。
“前几日不是还有城里的军爷过来找人么,嘿,不是我说他们,我们这儿真么远,又是穷乡僻壤的,怎么可能会有人跑到这儿来。”灰衣服的男子摸了摸粘在胡子上的酒滴说道:“要我说,这群官老爷根本就没脑子,不想办实事,就等着掉脑袋吧……”
后面几个人还有什么话,但与此无关,都是些什么关于哪家姑娘的荤话。
陆伯安静静地吃着花生,喝着酒不做声,想着自己的事情,这一昏过去就是五六天啊。
吃完了,太阳已经西沉快到了底,陆伯安一个人慢慢的走回那小院子,药房里面已经点上了蜡烛,昏黄的烛光偷偷跑出来。
那门并没有关死,留着一条缝。陆伯安站在门外,看着那烛光下,柳画娥正忙得团团转的来回找药,称量,放药。一层细细的汗水从她额头上渗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陆伯安有些看呆了,过了一小会儿,方才惊醒过来,紧闭着眼,心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然而再等他在睁开眼时,就见那柳姑娘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前。陆伯安吓了一大跳,往后一退没收住就倒在了地上,样子实在狼狈。
“你若再不把给你那娘子喂下东西,怕是要看着她死吧。“
柳画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走了。
陆伯安暗暗心惊,连忙辩解道:“什么娘子,你这什么胡话!”那柳画娥并不理会他大呼小叫,陆伯安看她苗条却又无情的背影,心中愤然。
这柳画娥实在是绝情,自己也就罢了,连那宋瑾的饭菜居然都没有准备,实在可恶。
但又想到是自己有求于人,不得不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跟着进了前厅。前厅左右各有两间小室,一间作为自己的卧室,一间则是客房。然而柳画娥房间的门已经紧紧闭上。
陆伯安好不气恼,这男女怎么能共处一室呢!
心中担忧宋瑾,又只能静静地低着头推门进了宋瑾在的房间,见她一眼。
他极其小声的念叨了一句:“公子打扰了。”方才推门而入。
宋瑾此刻正在床上安安静静地躺着,就如同平常睡着一般,但他多希望宋瑾此时能够突然蹦起来,像往常一样眨着一双墨黑色的眼睛,问东问西;甚至再不济,也可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他救驾不利,该问重罪。
叹了一口气,他抬起头恍然一看桌上,只见一碗煮得快融成羹的青菜饭静静地立在哪里,一旁还有帮助吞咽的水。
知道是那柳姑娘做的,陆伯安不经有些呆住了,过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又望了望那门——门是关上的,但对门就是柳画娥的房间——不禁心中一暖,又觉得自己刚才对人家的非议实在不好。
她原来是这般刀子嘴豆腐心的人物。
太阳还没露帽,陆伯安便被疼醒起来了,昨天做了些重活儿,加上晚上就在前厅趴着睡,身上十分不适,但是为了能让那柳画娥给出解蛊的道道,陆伯安也只能忍着。
走出那院子,却看见那药房的灯已经点上了,陆伯安去那柴房摸了一根木棍悄悄靠过去,微微推开那门缝,却见那柳画娥已经在里面忙碌起来。
陆伯安觉得这女子真是奇人,当下放下木棒,打水劈柴去了。
如此又过了两日,村中来了几位官兵,但都是陆伯安不认识的州兵,嚷嚷着有没有看见可疑人物经过,陆伯安摇头说没有。
直到又过了小半个上午时,三日前去那柳城换东西的李大发回来了,刚回来不久,就急着来到柳画娥的院子里,深情款款地喊道:“柳姑娘,你要的药我给你换回来了。”
翻过院子,却见陆伯安正在修补坏掉的院墙,脸色顿时就阴暗下来,向他啐了一口,随后又走进了药房。
柳画娥向他道谢,让他去前厅里等着,李大发屁颠屁颠地就去去了,坐在那儿,倒是自己给自己添了一碗茶,翘着二郎腿,洋洋得意地看着正在劳作的陆伯安喝起来。
柳画娥进来了,说要给他银两,李大发连忙站起身,知道她性子,他客气了几番就收下了。
“柳姑娘,你可不知,那柳城里面出了大事,”李大发一脸神秘地对着柳画娥低声说道:“听说有京城来的大官,被高手当着知府老爷的面被人给劫走了。”
“是么?”柳画娥淡淡道,看上去没什么想听的意思。
“那可不,听说那人身份不一般,比那赵家的公子爷还精贵那呢!啊呀,经了这一遭,怕是整个柳城的官老爷们都要遭殃啊“
“你先回吧,你家里可能还有事,”柳画娥药材收了说道:“一去三天,我听李伯母总念叨着你,”
“哦哦,好吧,只是柳姑娘你一定要小心啊。”说着他看了看门外正在劈柴的陆伯安压低声说:“这年头来历不明的人多了去了,如果有什么事的话记得叫我,我大发,一定保你安全!”
柳画娥收了药袋子就走了,将难得深情的李大发一个人留在屋内。李大发也不方便自己留着,就灰溜溜的走了,走时还不忘给那劈柴的陆伯安一个脸色瞧瞧。
将这两天都要用的柴火都准备齐全,又把院子整理一番,陆伯安才得了闲,只是这几日重活干得多,身上难受极了,中午太阳又大,陆伯安竟然隐隐有些想要呕吐。
这时村口突然传来呼喊,陆伯安拿了砍柴的刀就过去了。
走了几十步,遥遥看见三个穿着柳城兵服的人在那村中的小酒馆闹事。陆伯安站着听了一会儿,便知是那府兵吃了霸王餐,趁机敲诈了些银两,又想对掌柜的女儿动手动脚。
陆伯安只觉得为脸红,这三人可真是官家丢脸。本是来寻找朝廷命官下路的,但却趁机欺男霸女。
本不想管,但又想到这村子里来找人的都是些令他不放心的小兵,若不惹出些事端来,怕是也没人注意到这边,得引些有份量的官员过来。
便上前说道:“你们在干什么!”
几个官兵原本也趁乱干过这种事情,做多了也无人管,这突然遇见一个管闲事的,当然觉得稀奇,便围上来。
那掌柜连忙推搡着让他女儿进屋,然后自己就站在后面,可怜巴巴地望着这来之不易的好心人。
毕竟这乱世,又是无人撑腰的小村庄,好人难有。
“哎哟嘿,你哪家的没长毛的小娃娃啊,敢管军爷我的事儿。你可知道,我们可是那烈虎营的啊。哼哼,妨碍公务,这可是死罪!”其中一个高个子的人说道:“还不快跪下认罪?小爷今天心里舒服,说不定还会饶你不死。”
陆伯安冷笑一声,道:“兵卒在执行军令期间,有欺凌百姓者,乃重罪,应罚大杖!”
“你!”几个士兵不曾想遇上一个会识字,还懂法令的,一时间吃了憋,几个人来回相互望了一眼,便大声说道:“你是何人!扰我军心,把他拿下!”
说着就伸出手,向陆伯安抓过来。
陆伯安的脸色顿时更阴沉了不少……
“你们若还有点本事,就叫你们那洪春生和鲁家兄弟过来,若这两人都不认识,你俩在柳城也算白混了。”望着那屁滚尿流的三人陆伯安别有用意地喊出这句话。
三人定不会认识王爷身边的人,但这一打听定会知道陆伯安身份蹊跷,为了邀功,势必会联系两人。这柳城正被卷入公主旋涡不能自拔,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高度注意,如此一来,甚至会惊动王爷府的亲卫前来探查,这才是陆伯安的目的。
掌柜见三人走了,急忙赶上前来慰问,非要把陆伯安留下来好酒好菜招待。陆伯安直说说不用。只是那掌柜劝陆伯安速速逃了,顺带他也要让他闺女去临乡的外婆家躲躲,免得那官兵再找麻烦,陆伯安心生感动,摇头说不用。
提着掌柜感恩戴德送的十年女酒,还有一袋子骨肉便往回了走,想着今天终于又有新东西可以巴结下那柳画娥。走在乡间小路上的陆伯安不禁得意地笑起来,然而顿感胸口一闷,站着摇晃几下,随后眼睛一黑,倒在地上。
瓦罐应声而碎,上等的女酒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