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夜狼”小组一直潜伏到晚上十一点多,潜伏得大家都打起了瞌睡来。
金俊才抬头看了一看双水村,发现双水村已经没有几家人的灯还亮着,村子已经在浓浓的夜幕下进入了梦想,只有蛐蛐不知疲倦的叫声还在打破着双水村夜里的宁静。金俊才先站了起来,一声令下,所有的人都围到他的身边去,总结了一些经验和问题以后,他们就各自散开回家搂着老婆睡觉去了。
第二天晚上天下起了雨,而且下得还不小,这在双水村还是少有的事,“夜狼”小组成员懒得出门去,第二次“夜狼”行动就此取消。
所有人都相信他们的“猎物”这么大的雨也不会到庙里去感动神仙菩萨。他们还笑着说“孙玉厚老汉要去了,到得庙子也已经变成落汤鸡,就算他痛哭流涕,神仙菩萨怕是也分不清他脸上的是泪还是雨!”
“夜狼”小组中的六个人这样调侃时全然已经忘了自己也是有神论者,此刻只是不需要神灵庇护自己才敢这么调侃的,要是他们有灾有难,别说他们不敢这样调侃神灵,就算别人调侃他们也不许。
你说?这人怪不怪?
要真有神灵,那我们倒真要可怜了她们。人家要她的时候,就给他们送上各种好吃好喝的,香、蜡,水果什么都不缺,还要俯首贴耳跪在他们的脚下,好话说尽,忏悔得眼泪直流。在不需要的时候,他们就完全成为他们冷嘲热讽别人的工具。
雨后第二天,金俊才在家里埋头睡了一整天。他在养精蓄锐,准备当天晚上蹲到凌晨也要逮住孙玉厚老汉,因为他听说老祖母的病情越来越危急了。这还要归功于他呢。
那天他假装到玉厚老汉家去看望老祖母,还带上一些礼物呢!当时玉厚没在家,只有少安他妈在,金俊才不知什么时候在老祖母的面前可怜起秀莲来,从而让老祖母知道秀莲生病住进了县医院。
老祖母一开始不相信,后来经过推论,也就相信他大儿子一直说秀莲那娃最近忙所以就没来看望她完全都是谎话。她也知道他们都是为了她好,所以在她知道事情的真相以后,老祖母也没有质问玉厚老汉夫妻俩,只是暗自在心底生闷气,就这样,她的病不见好转,身体还越发的不如前了!
吃了晚饭,金俊才表都没有看就出去了,他知道时间还早,离他们集合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他要先到庙子去,因为他在怀疑,孙玉厚会不会钻大家的空当,在大家正在吃晚饭的时候到庙子里去。
带着自己得这种推测,金俊才小跑起来,然而跑到庙子,他并没有获得什么意外的收获,反而遇到孙玉亭从庙子那里经过。他没有躲,只是假装自己也正路过。
双水村谁人不知道他金俊才是个只会骂娘和不敬鬼神的东西,所以他极其别扭的主动跟孙玉亭打招呼的时候,孙玉亭只冷冷的问了一句:“怎么逛得饭都不知道吃了?还是又被老婆撵出来了?”就快步的走开了。
金俊才从玉亭老汉所走的方向判断,他应该是到他哥哥的窑洞去看老祖母去了。
晚上聚合的时候,金俊才除了把第一次跟大家吩咐的话重复了一遍又着重强调这天晚上是关键的一天,因为他有预感,成事就在这一夜,分享了金俊才的第六感大家都沉浸在幻想的胜利喜悦中各自散开。
这一晚“夜狼”行动组守候得更久,直到快一点了还爬在草丛里。其中一个叫做金福喜的组员实在是困得不行,跳起来吵着要回家去休息去。他说自己白天到孙少安承包给河南师傅得砖瓦厂干了一整天的苦力活,明天还要接着干,而且上次回去就惹得老婆不高兴,今晚已经这么晚了,回去老婆肯定又不让搂,再说孙玉厚老汉想必也不回来了,就建议先撤回去
金俊才一开始所报的希望太大,其实在十一点多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在打退堂鼓了,但是他碍于自己集合时所说的话,不敢先提出回家而已。要不是十二点不到时那个提着马灯到庙里来祈福人跟他一点希望,那他早就睡着了。现在有人提出来先撤回去,他当然是螃蟹上树——巴不得,但为了显示他坚定执着,他还是假惺惺地说:“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再等上一会儿,一点半要是还没有收获,那我也就回去了。”其他的人见就算再多等一刻钟也没有什么意义,得到号令很快就消失在黑夜里。只是田牛那小子硬要陪他守着,他没有答应,让他赶紧跟大伙一起回家去。
田牛不高兴地跟那六个已经消失的人走了,他变成边嘀咕:“孙玉厚这个唯心主义者今晚肯定来,肯定是他金俊才想要独揽功劳才支开我们的。”
田牛没有走多远,金俊才见他不会回来了,拔腿就往家里跑,还一边不停反问自己白天的觉是不是白睡了,这会儿居然会这么困。
“夜狼”小组没走多久,一点微弱的灯光就从少平家的新窑出来朝庙坪走来。
后来金俊才又组织“夜狼”小组连续去了三个晚上,都是一无所获。其实也算不上一无所获,他们倒是遇到了村里另外几个需要神灵庇佑的村名偷偷到庙子里去,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都没有惊动他们,而孙玉亭忙着照顾他母亲,也没有闲心去明察暗访。就这样空守了几天,有四个村名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其余的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泄气,这其中还包括金俊才,只有田牛那傻小子还是一如既往,他不但没有泄气气馁,反而是越战越亢奋,觉得这个猫捉老鼠的游戏很好玩。
金俊才开始怀疑庙子里越来越多的高大的蜡烛是否是孙玉厚放的,如果是,那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放到里面去了,难不成是他们潜伏时变成风送进去了?不可能!那就是在后半夜去的,对,就是在后半夜送去的。发现这个秘密后,金俊才兴奋得甚至想要去告诉孙玉厚老汉,让他自己站出来自我批评一番。
金俊才把自己的推断告诉“夜狼”行动组成员,他还告诉他们说其实自己也已经累了,要不是为了验证孙玉亭到底是真正的唯物主义还是“公报私仇”,他要给双水村民众一个说法,同时金俊才还恳求他们再相信他最后一次。为了行动成功,他们要改变潜伏的时间,不在前半夜去,而改在后半夜去。
这谁乐意啊?半夜里睡得好好的,还得爬起来。别说不想,就算想也醒不过来,难不成为了这事还要专门设置一个半夜的闹铃不成。当时就有人反对。
后来,除了田牛,另外只有两个人答应和金俊才后半夜去来个守株待兔,这两个人就是没有公开打退堂鼓的田福彪和孙少兵。